那黃色的鐵盒無聲無息地滑行。
最終在一片被精心修剪過的茵茵綠草旁停穩。
車輪與地麵接觸的最後一刻。
發出的隻是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微摩擦,平順得如同羽毛落地。
李世民的手指探入袖中。
取出一小塊被布帛包裹的碎銀。
他按照先前那青年的指點,將銀子遞給前排的司機。
那司機接過,
用一種小巧的、泛著金屬光澤的“秤”稱量了一下。
又找回了幾枚嶄新的、鐫刻著奇特花紋的圓形銅錢,連同一張寫滿了墨跡的薄紙,一並遞了回來。
整個過程迅速而精準,沒有半分市井買賣的喧囂與爭執。
交易完成,
可新的難題卻擺在了眼前。
如何下車?
這鐵盒子的門,內裡光潔平滑,找不到任何類似門栓或插銷的結構。
李世民的指尖在門內壁上緩緩劃過,觸手所及,是一種溫潤中帶著一絲涼意的堅硬材質。
他記得,
來時那位青年是從外麵輕輕一拉,門便應聲而開。
可如今身在車內。
總不能效仿鄉野頑童,將那琉璃窗搖下,伸手到外麵去開門。
那姿態,未免太過……
狼狽。
他端坐不動,
帝王的威儀讓他不會輕易流露出半分窘迫。
目光平靜地注視著前方,仿佛在欣賞這莊園的景致。
身側的房玄齡與尉遲敬德亦是正襟危坐。
就在此時,
“哢噠”一聲輕響,如同玉石相擊,清脆悅耳。
李世民身側的車門,被一隻戴著潔白手套的手,從容地向外拉開。
一道柔和的女聲隨之響起,語調裡帶著一種訓練有素的、恰到好處的親切:
“貴客,歡迎蒞臨白馬莊園。”
李世民的視線,
緩緩從門外那片修剪得如同綠毯的草坪,移到了開門的女子身上。
她身著一套剪裁得體的、深藍色的西裝製服。
上身的短衣收束著腰身,線條利落。
下身則是一條恰好及膝的裙子,露出包裹在薄如蟬翼的絲織品中的、勻稱的小腿。
她的頭發在腦後挽成一個光潔的發髻。
臉上帶著一抹無可挑剔的、甜美的微笑,既不諂媚,也不疏離。
這身裝束,既非宮娥的彩衣,也非侍女的布裙。
更不似民間女子的衣裙。
它摒棄了一切繁複的裝飾,卻在每一處細節裡,都透著一種前所未見的乾練與嚴謹。
李世民眼底掠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訝異,隨即恢複了慣有的從容。
他微微頷首,“嗯”了一聲。
那聲音沉穩依舊,聽不出絲毫波瀾。
他邁步下車,
雙腳踏上的,並非泥土或石板。
而是一種細膩的、呈深灰色的地麵,堅硬而平整。
緊接著,
李治、長孫無忌以及那位青年所在的車門,也由另外幾位同樣裝束的女性工作人員依次拉開。
他們幾人下車後。
迅速彙集到李世民身後,目光同樣被眼前的一切所吸引。
沒有攜帶任何行李,這倒是省去了許多繁瑣。
那位為首的女工作人員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微笑道:
“貴客,請隨我來。”
她轉身引路,
步伐沉穩而優雅。
李世民一行人跟在後麵,正式踏入了這座名為“白馬莊園”的建築。
他們並未見到傳統府邸那高大的門樓與厚重的朱漆大門,取而代之的,是一麵仿佛由整塊巨大琉璃構成的“牆壁”。
當他們走近時,
那琉璃牆竟無聲無f息地向兩側滑開,露出一個足以容納十數人並行的寬敞通道。
尉遲敬德魁梧的身軀下意識地一繃。
這無聲開啟的巨門,在他看來,與神仙誌怪小說中的洞府機關無異。
房玄齡則是微眯著眼,。
線在那滑開的門縫邊緣掃過,似乎想看清其運轉的機巧。
然而那門縫嚴絲合縫,
不見任何齒輪或繩索的痕跡。
穿過這道“無形之門”,眼前的景象,讓即便是見慣了皇家宮闕壯麗的君臣幾人,也齊齊屏住了呼吸。
這是一條何等恢弘的通道。
穹頂高得仿佛沒有儘頭,視線的儘頭,是一片被柔和光芒籠罩的、宛如白玉雕琢而成的巨大牆壁。
頭頂之上,並非梁木椽子。
而是一片片由無數細小光點組成的、璀璨的“星河”。
光芒明亮而不刺眼,將整個空間照耀得宛如仙境。
腳下的地麵,
是光可鑒人的黑色石材,平滑如鏡,清晰地倒映出穹頂的星河與眾人的身影。
每一步踏上去,都聽不到絲毫回響。
隻有一種踏實的、沉甸甸的質感。
通道兩側,沒有雕梁畫棟,也沒有繁複的壁畫。
取而代之的,
是一些造型奇特的、由金屬或不知名木材製成的“陳設”。
有的如同一株扭曲盤旋的古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