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振那平靜中帶著一絲譏諷的聲音。
如同一根尖銳的冰錐,狠狠刺入李靖的耳中。
李靖整個人都愣住了。
他布滿風霜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無法掩飾的驚愕。
自己剛剛升起的殺心。
雖然隱晦,
但殺氣已動,身後的親兵也已蓄勢待發。
隻待他一個最終確認的眼神。
這其中的微妙變化,是屍山血海中磨礪出的默契。
尋常人根本無從察覺。
可王振,
一個在鴻臚寺迎來送往,以口舌為生的文官,他是如何看穿的?
這份敏銳,這份膽魄。
已經完全超出了李靖對他的認知!
“你......”
李靖的聲音有些乾澀,他發現自己竟然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其實,
並非王振一朝頓悟,變得能洞察人心。
而是因為。
早在踏上歸途之前,李承乾就已經將他回來後可能麵臨的所有劇本,都為他推演得一清二楚。
“回去之後,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我的條件原封不動地告訴李靖。”
“他聽完之後,一定會對你動殺心。”
“為什麼?”
當時王振不解地問。
“因為你聽到了足以動搖大唐國本的條件,看到了一個足以顛覆大唐認知的世界。”
“在李世民和李靖這種舊時代掌權者的眼中,你本身,就成了一個最危險的情報源頭。”
“他們會認為,隻要讓你永遠閉嘴,這些情報就不會擴散,你所受到的思想衝擊,就不會影響到其他人。”
“這是他們作為統治者,必然會做出的,最‘穩妥’的選擇。”
當時李承乾的這番話,讓王振不寒而栗。
而現在。
李靖的反應,完美印證了元首的每一個字。
王振冰冷的目光直視著李靖那雙依舊銳利的眼睛,將李承乾為他剖析的內容,一字不漏地轉述了出來。
“元帥想殺我,陛下想殺我。”
“無非是覺得下官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事情,看到了不該看到的東西。”
“所以,隻要下官和這支使團徹底消失,一切就還能回到原來的軌道上,對嗎?”
“你們認為,隻要我們死了。”
“我們在黔州的所見所聞就可以被徹底掩蓋,大唐的軍心和民心,就不會受到任何動搖。”
王振每說一句。
李靖的臉色就凝重一分。
這些,
確實是他內心深處的想法。
卻被王振這個本該蒙在鼓裡的“棋子”如此清晰、如此赤裸地說了出來。
這種感覺,
就好像自己一絲不掛地站在了敵人麵前,所有的心思都被看了個通透。
聽完王振的講述。
李靖心中的驚濤駭浪反而漸漸平息了下來。
他的表情恢複了古井無波的平靜。
那份屬於大唐軍神的沉穩與冷酷重新占據了主導。
他淡淡地看著王振,仿佛在看一個死人。
“既然王大人什麼都知道了,想必也清楚自己的結局。”
“那麼,是自己了斷,還是......要本帥勞煩動手?”
在他看來,
知道了又如何?
看穿了又如何?
在這數十萬大軍的營地之中。
在自己這位主帥的麵前。
王振等人,依舊是砧板上的魚肉,必死無疑!
他們的生死,
隻在自己一念之間。
然而,
出乎他意料的是,王振非但沒有露出絲毫的恐懼,反而笑了。
那是一種充滿了憐憫與嘲弄的笑。
“嗬嗬......”
王振輕笑著,搖了搖頭,“李靖啊李靖,你還是不懂。”
在李靖驟然陰沉的目光中。
王振不緊不慢地從懷中,取出了一份疊得整整齊齊的文件。
他將那份文件展開。
遞到李靖的麵前,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
“我說過,我,我們,都不會死!”
李靖皺著眉頭,接過了那份文件。
入手的一瞬間。
他的心就是一沉。
這文件的用料很特彆,觸感光滑堅韌。
色澤潔白如雪,
絕非大唐所能生產的麻紙或皮紙。
僅僅是這一張紙。
就透著一股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精巧與先進。
他的目光落在紙麵的文字上。
文字倒是他能看懂的方塊字,用一種極為工整、規範的宋體印刷而成,清晰無比。
最頂端,
是四個醒目的大字:【任命書】。
李靖的視線緩緩下移。
“茲任命大唐鴻臚寺丞王振,為黔州特彆事務全權代表使節;任命副使劉宏、張啟......為黔州代表使團隨員。”
“即日起,王振使節一行,將代表我黔州,前往大唐都城長安,就雙邊關係及未來發展,與大唐皇帝李世民陛下,展開友好、和平的正式訪問與會談。”
“望大唐沿途官府,予以便利,確保使團安全。”
落款處,
是“黔州元首辦公室”的鮮紅印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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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一個龍飛鳳舞的簽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