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使伸出三根手指,在李世民眼前輕輕晃了晃。
那動作優雅,
而又充滿了極致的侮辱性。
“三天。”
“如果,三天之內,皇帝陛下無法做出選擇。”
他的聲音陡然轉冷。
那溫和的麵具,被瞬間撕下。
露出其後,
鋼鐵般冷酷無情的真容。
“那麼,就由我們來替大唐做出選擇。”
話音落下。
再沒有半句多餘的廢話。
他對著龍椅上的李世民,隨意地拱了拱手。
那姿態,
與其說是在行禮,不如說是在挑釁。
然後。
就在這,大唐王朝最神聖的權力中樞。
就在這滿朝文武,和天子李世民的注視下。
他,毅然決然地轉過身。
頭也不回地,朝著殿外大步走去。
那背影挺拔,堅定。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大唐王朝的臉上。
“拿下他!”
“攔住這個狂徒!”
終於,
有武將反應了過來。
腰間的佩刀鏘然出鞘半寸!
殿前的金甲侍衛也瞬間會意。
手中的長戟,齊刷刷地交叉而出,森然的鋒刃,瞬間便封死了信使的去路。
大殿內的氣氛一觸即發!
隻要皇帝一聲令下。
這個膽敢當麵羞辱天子的狂徒,立刻就會被剁成肉泥!
然而.......
“住手。”
一個,沙啞的,疲憊的,仿佛耗儘了所有力氣的聲音響了起來。
是李世民。
他製止了他們。
眾人猛地回頭,難以置信地看著龍椅上的皇帝。
“陛下?!”
那些金甲侍衛也愣住了。
他們不明白。
為何要放過這個該千刀萬剮的賊人!
李世民沒有看他們。
他的目光,隻是空洞地望著那名信使的背影。
他比任何人都想將此人碎屍萬段。
但是,他不能。
因為,他知道。
殺了這個信使很簡單。
隻需要他一個念頭,可然後呢?
然後,便是黔州那無窮無儘的雷霆之怒!
是那遮天蔽日的鋼鐵巨鳥。
是那從天而降的毀滅神罰。
是整個長安,
百萬生靈在烈火中化為焦土。
他,賭不起。
現在的大唐,已經沒有任何與對方匹敵的資本了!
無論,對方做得多麼過分。
無論,這份屈辱多麼的令人肝腸寸斷。
大唐都必須忍著。
他李世民,都必須忍著!
“讓他走。”
李世民再次開口。
這三個字,仿佛抽乾了他全身所有的精氣神。
他的身體晃了晃。
像是瞬間蒼老了十歲。
金甲侍衛們雖然心中充滿了不甘與屈辱,但,皇命不可違。
他們,緩緩地收回了長戟,讓開了一條通往殿外的通路。
一條,
屬於大唐的恥辱之路。
黔州的信使,
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甚至,
連腳步都沒有片刻的停頓。
他就這樣,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從容不迫地走出了甘露殿。
消失在了,那刺眼的陽光之中。
.........
.........
他走了。
帶著勝利者的傲慢。
留下了滿殿的死寂,和一地的狼藉。
李世民的目光,緩緩地從空無一人的殿門口收了回來。
他看到了,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白色的紙張。
每一張,
都像是一張猙獰的嘲笑的臉,無情地譏諷著他的無能狂怒。
絕望。
一股,
冰冷的、徹骨的絕望,瞬間席卷了他的全身,那支撐著他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也被徹底抽空。
他再也坐不住了。
整個人,
頹然地向後倒去。
重重地癱坐回了那張冰冷的龍椅上。
“砰。”
那身子,撞在椅背上的聲音很輕。
卻像是一記重錘,
狠狠地砸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上。
朝堂之上,
一片沉默。
落針可聞。
沒有人敢開口說話。
也沒有人知道該說些什麼。
那些曾經能言善辯的文臣,此刻,一個個都成了啞巴。
他們低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仿佛,那上麵繡著什麼絕世的花紋。
那些曾經,豪氣乾雲的武將,此刻,一個個都成了泥塑的雕像。
他們握著拳,
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卻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隻有無儘的憋屈與恥辱。
長孫無忌,
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妹夫。
他看到的,
是一張他從未見過的死灰色的臉。
那雙曾經睥睨天下洞悉人心的眼睛,此刻隻剩下空洞與麻木。
仿佛,靈魂已經被抽離了軀殼。
他張了張嘴,
想說些什麼。
想說“陛下,保重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