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的房門,一關,就是兩天。
這兩天裡,整個驪山工坊,都籠罩在一片壓抑和絕望的氛圍之中。
匠師們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唉聲歎氣。
“完了,這都第三天了,李大人把自己關在屋裡,我看是沒辦法了。”
“還能有什麼辦法?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沒有上等膠泥,神仙來了也沒用!”
“咱們還是想想,三個月後,怎麼跟陛下交代吧……我聽說,完不成軍令狀,是要被車裂的……”
一提到“車裂”二字,所有人都嚇得臉色發白,再也不敢多言。
公輸石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在李源的房門外,來來回回地踱步,好幾次都想衝進去,但都被守在門口的夏侯嬰,用冰冷的眼神給逼了回來。
夏侯嬰依舊像個影子一樣,沉默地站著。
但他那緊鎖的眉頭,也顯示出,他的內心,並不像表麵那麼平靜。
他想不通。
李源到底在做什麼?
難道,他真的指望用那些連最低等的苦力都瞧不上的廢土,來解決問題?
這已經不是異想天開,這是瘋了!
第三天清晨。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李源會一直這麼躲下去,直到賭約失敗的時候。
那扇緊閉了兩天的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李源走了出來。
他的眼眶有些發黑,臉上帶著一絲疲憊,但那雙眼睛,卻亮得嚇人,仿佛有兩團火焰,在其中燃燒。
“公輸師傅。”
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就讓公輸石愣住了。
“把王二給我叫來。”
王二?
那個從北境就跟著他,腦子不太靈光,但力氣很大的憨厚小子?
公輸石滿心不解,但還是立刻派人去叫了。
很快,被調來工坊幫忙的王二,就一路小跑了過來。
“李……李大人,您找我?”王二撓著頭,一臉的憨厚。
“嗯。”李源點了點頭,遞給他兩把鐵鍬。
“跟我走。”
在所有人困惑的目光中,李源帶著王二,沒有去倉庫,沒有去大堂,而是徑直,走向了工坊後山。
那片,堆滿了廢棄陶土的荒地。
“大人,咱們……咱們來這兒乾嘛?”王二看著滿地的碎石和雜土,不解地問道。
李源沒有回答。
他蹲下身,撚起一撮紅色的泥土,在指尖細細地揉搓著,感受著它的粘性。
“這種土,粘性太強,燒製後,容易開裂。”
他又走到另一邊,抓起一把泛黃的沙土。
“這種土,沙性太重,難以成型。”
他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農,在這片廢棄的荒地上,走走停停,時而蹲下,時而品評。
最後,他選定了三個區域。
“王二。”
他指著一塊紅色的土地。
“這裡,往下挖三尺,把土都給我運回去。”
他又指向一片灰白色的區域。
“這裡,挖兩尺。”
最後,他看向一處夾雜著黑色碎石的沙地。
“還有這裡,把那些黑色的石頭,都給我挑出來,磨成粉。”
王二雖然完全聽不懂李源在說什麼,但他對李源,有著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
“好嘞!”
他二話不說,掄起鐵鍬,就乾了起來。
……
半日之後。
三種顏色各異的陶土,以及一堆被磨成粉末的黑色石頭,被運回了工坊中心的空地上。
匠師們遠遠地圍著,指指點點,都覺得李源是徹底瘋了。
“天呐,他真的要用這些廢土來做兵馬俑?”
“紅土,白土,還有沙子?這……這和在一起,不就是一灘爛泥嗎?”
公輸石也看不懂了,他走到李源身邊,終於忍不住問道:“李大人,您……您這是?”
李源沒有解釋。
他隻是吩咐道:“取水來。再找幾個大缸。”
在所有人驚疑不定的注視下,李源開始了他那令人眼花繚亂的操作。
他像一個高明的廚師,正在調配一道絕世的美味。
“紅土三份,入缸。”
“白土五份,入缸。”
“沙土兩份,入缸。”
“石粉,半份。”
“加水,攪拌!”
幾個年輕力壯的匠人,在他的指揮下,用木棍在巨大的水缸裡,費力地攪拌著。
很快,一缸顏色古怪,看起來無比粗劣的泥漿,就出現在了眾人麵前。
“這……這能行嗎?”
“看著就黏糊糊的,根本沒法用啊!”
質疑聲此起彼伏。
李源卻仿佛沒有聽見。
他親自上前,用手撈起一團新調配的泥漿,在手中反複揉捏。
片刻後,他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