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院,臨時搭建的會客廳內。
燭火搖曳,將蒙恬那張輪廓分明的臉,映照得忽明忽暗。
他沒有坐,而是背著手,站在那幅巨大的高爐設計圖前,久久不語。
圖紙上那些繁複的線條和精密的結構,他雖然看不懂,但他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那種足以改天換地的磅礴力量。
夏侯嬰侍立一旁,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四周,儘職儘責地扮演著護衛的角色。
李源則安靜地坐著,為蒙恬斟上了一杯熱茶,靜靜地等待著這位軍方大佬開口。
他知道,蒙恬絕不是單純為了“好奇”,才會在深夜造訪。
“李公士。”
許久,蒙恬終於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著李源。
“你可知,我大秦北疆,最大的敵人是誰?”
李源微微一怔,隨即答道:“自然是匈奴。”
“沒錯,是匈奴。”蒙恬的聲音,變得低沉而凝重,“匈奴人來去如風,剽悍善戰,乃我大秦心腹之患。陛下修築長城,便是為了將這群豺狼,禦於國門之外。”
“長城,是我大秦的北疆盾牌。”
“可這麵盾牌,如今,卻有了裂痕。”
蒙恬的拳頭,不自覺地握緊了。
“北地苦寒,風沙侵蝕。長城許多重要關隘的城牆,已經年久失修,磚石風化嚴重。去歲冬,便有一處隘口的城牆,被匈奴人的衝車,硬生生給撞塌了。”
“那一戰,我北軍將士,傷亡三百餘人。”
說到這裡,蒙恬的眼中,閃過一絲刻骨的傷痛。
李源的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他終於明白,蒙恬為何而來。
“將軍的意思是……”
“我需要磚。”
蒙恬開門見山,聲音鏗鏘有力,如同金石交擊。
“我需要一種,比現在官窯燒製的城磚,堅固十倍,乃至百倍的新式城磚!”
“我聽聞,李公士當初在驪山工坊,曾用一種新配方的陶土,燒製兵馬俑。其成品之堅硬,遠勝金石。”
他的目光,變得無比熱切。
“所以,蒙某想問,那種技術,能否用於燒製城磚?”
原來如此。
李源瞬間恍然。
他立刻就想起了當初,為了打臉公輸石,用材料學知識調配出的那種新型陶土。
那東西,燒出來的成品,硬度的確是遠超這個時代的普通陶器。
用來燒磚,簡直是綽綽有d餘。
而且……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李源的腦海。
他正愁沒錢,這不就是瞌睡了有人送枕頭嗎?
軍方采購!
這可是天底下最穩定,油水也最足的生意啊!
李源心中瞬間樂開了花,臉上卻不動聲色,反而露出一副為難的神情。
‘淡定,淡定,這可是送上門的大客戶,得拿捏住了。’
他沉吟了片刻,才一臉嚴肅地回答道:“蒙將軍,您說的沒錯。那種新型陶土,理論上,確實可以用來燒製城磚。而且,燒製出的成品,其堅固程度,我敢保證,絕對遠超將軍的想象。”
聽到肯定的答複,蒙恬的眼中,頓時迸發出驚喜的光芒。
“此話當真?”
“當真。”李源點了點頭,隨即話鋒一轉,麵露難色,“隻是……”
“隻是什麼?”蒙恬急切地追問。
李源歎了口氣,指了指窗外那熱火朝天的工地。
“將軍您也看到了,天工院如今正在全力興建高爐,此乃陛下欽點的第一要務,絲毫不敢懈怠。”
“這人力、物力,都已經到了極限。”
“而且,燒製那種新式城磚,所用的配方和工藝,都極為複雜,耗費巨大。以天工院如今的經費……”
他沒有把話說完,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沒錢,沒人。
想辦事?可以,得加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