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西段城牆。
血,已經將殘破的牆垛,染成了讓人作嘔的黑褐色。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混雜著血腥,汗臭和死亡的惡心氣味。
“頂住!都給老子頂住!”
守將李牧之的聲音,已經沙啞的跟破鑼一樣。
他一隻手揮舞著帶血的環首刀,另一隻手死死的按在自己腹部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上,那裡,不斷有滾燙的鮮血,從指縫間湧出。
他的眼前,是黑壓壓的,跟潮水一樣,悍不畏死的向著缺口湧來的匈奴人。
就在半個時辰前,這一段長達三十丈的外牆,在匈奴人日以繼夜的瘋狂撞擊下,轟然倒塌。
關破了!
那一瞬間,李牧之隻覺得天都塌了下來。
他沒有絲毫猶豫,帶著自己最後的親衛營,用血肉之軀,硬生生的堵了上去。
一個秦軍士卒倒下,立刻有另一個補上。
屍體,堆積成了新的牆。
鮮血,混雜著泥土,變成了黏合劑。
這是一場最原始,也最慘烈的血肉磨坊。
李牧之知道,他們撐不了多久了。
身邊的士兵,越來越少。
他能聽見,身後內牆上,自己那些部下們,發出的絕望的哭喊和祈禱。
鹹陽的援軍,還有五日才能到。
可他們,恐怕連今天都撐不過去了。
“將軍!將軍你看!”
就在李牧之準備燃儘自己最後一點力氣,跟衝上來的一個匈奴百夫長同歸於儘時,他身後,傳來副將那帶著哭腔,卻又夾雜著一絲狂喜的嘶吼!
李牧之猛的回頭。
他看到了。
在內牆之後,一支他從未見過的,奇特的車隊,正以一種跟這血腥戰場格格不入的,高效又有序的姿態,衝了過來!
車隊的最前方,一個身穿青衫的年輕人,正站在一輛馬車上,神情冷靜的,舉著一個奇特的鐵皮喇叭,不斷下達著命令。
援軍?
不!
不是援軍!
那是...
“是大軍未動,器械先行的那位...李庶長!”副將的聲音都在顫抖。
李牧之的心,猛的一沉。
絕望。
比剛才更深的絕望。
他以為是奇跡降臨,是蒙恬將軍的神兵天降。
可來的,卻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官,和一群...工匠?
還有那些車上拉著的,被油布包裹的嚴嚴實實,不知是什麼的鐵疙瘩。
完了。
徹底完了。
李牧之慘笑一聲,轉過頭,準備迎接自己最後的宿命。
然而,李源,根本沒有給他悲壯赴死的時間。
“所有重傷員,後撤!”
“弓弩手,上內牆,火力壓製!不計代價!給老子爭取一炷香的時間!”
李源的聲音,通過那鐵皮喇叭,清晰又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響徹了整個混亂的戰場!
那不是一個文官該有的聲音。
那聲音裡,帶著一種,運籌帷幄,決勝千裡的,絕對自信!
原本已經陷入混亂的守軍,竟下意識的,開始聽從這個陌生人的指揮!
李牧之被親衛們,強行從屍堆裡拖了下來。
他靠在冰冷的內牆上,大口的喘息著,眼睜睜的看著,那支奇特的“技術部隊”,開始接管戰場。
李源二話不說,在抵達缺口後方後,猛的一揮手!
“蒸汽起重機!五台!立刻架設!”
“水泥攪拌組!就地取水!按最高標準配比!快!”
在李牧之和他所有部下,那無法理解的目光中。
一塊塊巨大的油布被掀開。
一頭頭猙獰的,散發著冰冷金屬寒光的鋼鐵巨獸,出現在了戰場之上!
天工院的工匠們,動作嫻熟的,跟演練過千百遍一樣。
他們冒著從缺口處不斷射來的流矢,以最快的速度,將一台台蒸汽起重機,安裝到位!
“生火!加壓!”
“咕嘟...咕嘟...”
“哐當!哐當!哐當!”
當那熟悉的,充滿了磅礴力量感的轟鳴聲,在這血腥的戰場上響起時!
所有正在廝殺的秦軍士卒,都下意識的回頭,看了一眼。
那是什麼怪物?!
就連正在瘋狂進攻的匈奴人,攻勢都為之一緩,他們驚疑不定的看著那些,冒著滾滾黑煙的,會吼叫的鐵疙瘩,不知道秦人,在搞什麼鬼。
就在所有人都驚疑不定的時候。
李源,指向了城牆邊,那些早已備好,卻因人力不足,根本無法運上來的,千斤重的巨石!
“起吊!”
“嗡——!”
在李牧之那幾乎要瞪出眼眶的注視下!
一台蒸汽起重機那粗壯的鋼鐵吊臂,猛的抬起!
巨大的鐵鉤,精準的鉤住了一塊,需要上百人才能勉強推動的巨石!
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