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
李賢那張油滑的臉掛著恰到好處的為難跟真誠。
他慢條斯理的說出這個時間,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吏在給一個不懂事的年輕人上第一堂課,課名叫規矩。
他身後的幾個少府官吏臉上也都露出會意的笑容,一副準備看好戲的樣子。
他們已經能想象出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在他們編織的無形大網麵前,焦頭爛額寸步難行的狼狽模樣。
可是。
出乎所有人意料。
麵對這枚紮實的軟釘子,李源的臉上沒有半分怒意,甚至連一點不耐煩都沒有。
他隻是平靜的看著李賢。
那眼神像在看一個賣力表演卻又無比拙劣的醜角。
這無視讓李賢心裡莫名一緊。
他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李源轉過身,對著那片廢墟,這才開口。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但帶了一股說不出的,讓人心悸的穿透力。
“李丞說完了嗎?”
李賢一愣,下意識點了下頭。
“說完了就好。”
李源淡淡的說。
他沒有再看李賢,而是對著身旁的趙月平靜吩咐了一句。
“趙月。”
“告訴李丞跟諸位同僚。”
“我們天工院為什麼......不需要等。”
趙月那張冰山臉上自始至終沒有半分表情。
聽到李源的命令,她隻是冷漠點了下頭,上前一步。
她的目光像兩把刀子,掃過李賢跟他那群幸災樂禍的少府官吏。
她清冷的聲音,無比清楚的,在這座破敗地宮裡蕩開。
“依大秦律,凡官署下轄商部,其盈利所得三成上繳國庫,七成......歸於自用。”
“此為第一條。”
李賢眉頭一皺,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天工院確實有自己的商部,靠賣些新奇的琉璃跟香皂賺了點小錢,但那點錢在這天文數字般的物資清單麵前,不過是杯水車薪九牛一毛!
他正想開口譏諷幾句。
趙月那不帶任何感情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他。
“天工院自營商部上月財報。”
“其一,水泥。”
趙月的聲音頓了頓,吐出了第一個數字。
“因馳道修建跟北境長城項目,售予工部兵部水泥共計七十萬石,刨除成本盈利......黃金三萬兩。”
黃金三萬兩!
這個數字一出,李賢身後的幾個官吏臉上的笑容一下凝固!
怎麼......這麼多?!
李賢的心臟也重重一跳,但他還強撐著鎮定。
馳道跟長城是特例,不可能月月都有!
趙月沒有理會他們的驚愕,繼續用她那平鋪直敘的語調念出第二個更加嚇人的數字。
“其二,紡織部。”
“因引入流水線生產模式並改良紡車織機,上月產出各類精紡棉布絲綢共計五十萬匹,遠銷西域南越還有關東六國。”
“盈利......黃金七萬兩。”
轟!
這個數字砸的所有人腦袋嗡嗡響!
七萬兩!
這已經相當於一個中等郡縣一整年的稅收了!
李賢那張偽善的臉上血色褪去。
他身後的官吏們,已經有人在不自覺的吸涼氣。
但是趙月的死亡宣告還遠未結束。
“其三,鹽鐵部。”
“因掌握精鹽提純法跟煤鐵聯營冶煉之術,天工院旗下鹽場鐵場其產出之精鹽百煉鋼品質遠超官營。”
“上月於巴蜀齊魯還有燕趙之地,共計銷售精鹽八十萬石百煉鋼五萬石。”
“刨除所有成本,剔除給予各地官府之分紅,其淨利......”
趙月冷漠的目光在這一刻第一次直視著李賢那雙因為震驚而微微瞪大的小眼睛。
她吐出了那個足以讓整個大秦朝堂都為之瘋狂的最終數字。
“黃金一十五萬兩。”
當這個數字被吐出,整個地宮之內沒了半點聲息。
李賢跟他身後的所有少府官吏,全都像被施了定身法,呆若木雞的僵在原地。
他們的腦子裡一片空白,隻有一個數字在瘋狂回蕩。
十五萬兩!
那是什麼概念?!
整個少府掌管著大秦帝國的山海池澤之稅工商之稅,一年到頭所有稅收加在一起也不過......十萬兩黃金!
而眼前這個女人,這個年輕人手下的一個女官!
她隨口報出的,僅僅一個商部一個月的盈利,就遠遠超出了整個少府一年的稅收!
這不是真的......
這一定是幻覺!
李賢隻覺得頭暈眼花,眼前陣陣發黑。
他跟他那幫同僚再也無法維持那副看好戲的嘴臉,一張張臉上寫滿了同一個表情。
震驚!
驚駭!
以及一種三觀被顛覆的茫然!
趙月的聲音沒有停下,每個字都把他們那點可憐的驕傲敲個粉碎。
“三項相加,上月天工院商部總盈利共計黃金......二十五萬兩。”
“按律上繳國庫三成,我天工院可自行支配之款項為......十七萬五千兩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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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月終於合上了手中的賬簿。
她那雙冷漠的眸子裡第一次露出一抹近乎憐憫的淡淡嘲諷。
“李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