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骨霧的腥臭與青鱗液的灼氣在院中交織,林風蹲在柳仙身旁,剛用布巾蘸著井水擦去他胸口的黑血,耳畔突然炸開一聲撕心裂肺的蛇鳴。他猛地抬頭,隻見黃鼬不知何時從地上爬了起來,原本萎靡的身形竟又膨脹了幾分,灰黃色的皮毛倒豎如針,缺角的左耳劇烈抖動,嘴裡正醞釀著一團比之前更濃、幾乎凝為實質的黑霧。
柳仙化作的老者虛弱地蜷縮著,胸口的傷口不斷湧出帶著黑氣的血水,青布長衫早已被血浸透,貼在潰爛的皮肉上。他艱難地睜開眼,看向林風的方向,嘴唇翕動著似乎想說什麼,卻隻能發出微弱的氣音。黃鼬那雙泛著凶光的眼睛死死盯著林風,顯然是想先除掉這個礙事的凡人,再徹底了結柳仙。
“孽障,休傷他!”柳仙突然用儘全身力氣嘶吼,聲音裡帶著破風箱般的嘶啞。他伸手想去抓林風的衣角,可剛抬起手,便重重垂落,再度昏死過去。黃鼬見狀,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後肢蹬地,帶著濃烈的黑霧朝著林風撲來。
林風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竄上天靈蓋,他下意識地往後縮,後背重重撞在老井欄上,腰間的藥簍翻倒在地,曬乾的柴胡、當歸撒了一地,卻偏偏沒有能抵擋妖氣的法器。黑霧越來越近,那股腐臭的氣息幾乎要將他的呼吸堵住,他甚至能看清黃鼬爪子上閃爍的寒光,以及那雙充斥著殺意的豎瞳。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蒼老沙啞的聲音突然穿透混亂的妖氣,清晰地傳入他耳中:“小風——”
那聲音太熟悉了。像是小時候爺爺坐在院中的老椿樹下,一邊用竹刀削著木鳶,一邊喊他吃飯的語調;又像是某個雷雨夜,爺爺坐在床頭,給他講青峰山精怪故事時的沙啞嗓音。林風渾身一震,連黃鼬撲來的殺意都暫時忘了,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院門外,落馬坡的方向,一道模糊的黑影正從蜿蜒的山路上狂奔而來。
那黑影跑得極快,腳下的碎石子被踩得簌簌作響,山道旁的矮灌木叢被撞得左右搖晃。林風眯起眼睛,借著天邊殘存的霞光看清,黑影手裡高舉著一件細長的東西,在暮色中泛著淡淡的木質光澤,看形狀像是一把劍。黃鼬顯然也聽到了這聲呼喊,撲向林風的動作猛地頓住,警惕地轉過頭,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嘶吼,灰黃色的身體繃得緊緊的,像是在防備著什麼。
“小風,快躲開!”蒼老的聲音再次傳來,比剛才更近了些,還帶著明顯的喘息。黑影越跑越近,林風漸漸看清了他的輪廓——那是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身形佝僂,身上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粗布短褂,跑起來時,衣角被風吹得獵獵作響。最讓林風心頭巨震的是,老頭的左臉頰上,有一塊巴掌大的燒傷疤痕,疤痕從眼角一直延伸到下頜,邊緣的皮膚皺縮著,與奶奶壓在箱底的那本舊相冊裡,爺爺年輕時的模樣一模一樣!
奶奶還在世時,曾給他看過那本相冊。照片裡的爺爺穿著軍裝,眉眼英挺,隻是左臉頰上的燒傷疤痕格外顯眼。奶奶說,那是爺爺年輕時在山火裡救一個迷路的孩子,被掉落的樹枝燙傷的。後來爺爺失蹤後,奶奶每次翻看相冊,都會摩挲著照片上的疤痕,紅著眼眶說:“你爺爺這道疤,是救人救出來的,是英雄的疤。”
此刻,那道熟悉的疤痕,正隨著老頭的奔跑在臉頰上晃動。林風的眼眶瞬間紅了,他張了張嘴,想喊一聲“爺爺”,可喉嚨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隻能發出哽咽的氣音。他怎麼也不敢相信,失蹤了整整十年的爺爺,會在這個危急關頭突然出現。
黃鼬顯然認出了老頭手裡的東西,原本凶狠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驚懼。她不再理會林風,轉身朝著院角的柴垛跑去,似乎想趁機逃走。“想跑?晚了!”老頭大喝一聲,腳步更快了,他猛地躍起,跳過院門前的矮門檻,落地時順勢將手裡的桃木劍朝著黃鼬擲了過來。
桃木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劍身上刻著的紋路在暮色中泛著淡淡的金光。“小風,快拿桃木劍!”爺爺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林風反應過來,踉蹌著起身,伸手穩穩接住了桃木劍。入手時,劍身帶著一絲溫熱的觸感,與普通的桃木截然不同。他低頭一看,劍身上用朱砂刻著兩個遒勁有力的大字——“斬仙”,字跡周圍縈繞著淡淡的靈氣,讓他握著劍的手都不再發抖。
“這是祖上傳下來的斬仙桃木劍,能破一切邪祟妖氣!”爺爺快步跑到林風身邊,他的呼吸格外急促,額頭上布滿了汗珠,花白的頭發貼在臉頰上,顯得有些狼狽,可那雙眼睛卻格外明亮,緊緊盯著黃鼬逃竄的方向,“那黃鼬修煉了近千年,又吸了孩童生魂,尋常法器傷不了她,唯有這把桃木劍能克她!”
林風握著桃木劍,隻覺得一股暖流從劍柄傳入體內,剛才被妖氣震得翻湧的氣血漸漸平複下來。他看向爺爺,想問的話有太多——這十年他去了哪裡?為什麼會突然出現?怎麼知道這裡有黃鼬作祟?可眼下顯然不是問話的時候,黃鼬已經竄到了柴垛旁,正用鋒利的爪子扒拉著柴薪,似乎想鑽進去躲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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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彆讓她躲進柴垛!柴薪屬木,能助她隱匿妖氣!”爺爺急促地喊道,同時從懷裡掏出一張黃色的符紙,咬破指尖,在符紙上快速畫了一道符文,“你持劍從左側繞過去,吸引她的注意力,我用鎮邪符困住她!”
林風點點頭,握緊桃木劍,腳步放輕,朝著柴垛左側繞去。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桃木劍上的“斬仙”二字越發灼熱,似乎在感應著黃鼬身上的妖氣。黃鼬顯然察覺到了他的動作,停下扒拉柴薪的爪子,轉過身,那雙豎瞳死死盯著林風手裡的桃木劍,喉嚨裡發出威脅的嘶吼,灰黃色的身體微微弓起,隨時準備發起攻擊。
“孽障,還不束手就擒!”爺爺突然大喝一聲,將手裡的符紙朝著黃鼬擲了過去。符紙在空中展開,上麵的符文瞬間亮起紅光,化作一道紅色的光網,朝著黃鼬罩去。黃鼬大驚失色,想要躲閃,可光網來得極快,瞬間將她困在了裡麵。她劇烈地掙紮著,爪子狠狠抓撓著光網,發出“滋滋”的聲響,光網上的紅光隨之閃爍不定,顯然是快要支撐不住了。
“小風,趁現在!用桃木劍刺她的左耳缺角!那是她修行的破綻所在!”爺爺急聲喊道,他的臉色有些蒼白,顯然畫符消耗了不少體力。林風深吸一口氣,握緊桃木劍,朝著黃鼬衝了過去。黃鼬被困在光網中,見林風持劍衝來,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她猛地張口,再次吐出一團黑霧,朝著林風噴來。
這一次,林風不再像之前那樣慌亂。他想起爺爺剛才的話,握緊桃木劍,朝著黑霧狠狠劈去。“嗤——”桃木劍與黑霧接觸的瞬間,黑霧像是遇到了克星般,瞬間消散開來,連一絲腐臭味都沒留下。林風趁機衝到黃鼬麵前,舉起桃木劍,對準她左耳的缺角,狠狠刺了下去。
“啊——”黃鼬發出一聲淒厲到極致的慘叫,身體劇烈地抽搐起來。桃木劍刺入缺角的瞬間,劍身上的“斬仙”二字爆發出耀眼的金光,金光順著傷口湧入黃鼬體內。她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小,灰黃色的皮毛漸漸失去光澤,身上的妖氣也在快速消散。片刻後,光網散去,黃鼬化作一隻普通大小的黃鼠狼,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隻有微弱的呼吸證明她還活著,左耳缺角處,正不斷滲出淡淡的黑氣。
林風拔出桃木劍,劍身上的金光漸漸褪去,恢複了原本的木質色澤。他喘著粗氣,看向爺爺,隻見爺爺正彎腰扶著老井欄,劇烈地咳嗽著,臉色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爺爺,你沒事吧?”林風快步上前,扶住爺爺的胳膊,入手時隻覺得爺爺的手臂格外瘦弱,皮膚鬆弛,布滿了皺紋,與記憶中那個能輕鬆把他舉過頭頂的爺爺判若兩人。
爺爺擺了擺手,緩了好一會兒才止住咳嗽。他抬起頭,目光落在林風身上,眼神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欣慰,有愧疚,還有一絲難以言說的沉重。“小風,讓你受委屈了。”爺爺的聲音帶著哽咽,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林風的頭,動作溫柔得像是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這十年,爺爺不是故意不回來,隻是有些事,身不由己。”
林風的眼眶再次紅了,他再也忍不住,撲進爺爺懷裡,哽咽著喊出了那句藏在心底十年的話:“爺爺……我好想你……奶奶她……她去年走了,走的時候還在念著你的名字……”
爺爺的身體猛地一僵,他緊緊抱住林風,肩膀劇烈地顫抖著,花白的頭發蹭在林風的臉頰上,帶著淡淡的塵土氣息。“是爺爺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你奶奶……”爺爺的聲音裡充滿了愧疚和痛苦,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小風,有些事,是時候告訴你了。關於我這十年的經曆,關於柳仙,還有關於青峰山的秘密……”
林風抬起頭,看著爺爺臉上那道熟悉的燒傷疤痕,以及他眼中那抹沉重的光芒,心中明白,爺爺的出現,不僅救了他和柳仙,更揭開了一段塵封已久的往事。而這段往事,或許與他的身世,與青峰山的精怪,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院外的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山風呼嘯著穿過院子,吹得老椿樹的枝椏“嗚嗚”作響,像是在傾聽著這段即將被揭開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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