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攙扶著爺爺往落馬坡深處走，山風卷著枯枝敗葉打在臉上，帶著深秋的寒意。身後院子裡的腥氣漸漸被山林的草木香衝淡，可爺爺每走一步都微微發顫，蒼白的臉色在暮色中更顯憔悴。他攥著爺爺枯瘦的手腕，能清晰摸到皮下凸起的骨節，還有掌心那些深淺不一的老繭——這十年，爺爺顯然過得極不輕鬆。
“快到了。”爺爺忽然停下腳步，抬手撥開身前半人高的蕨類植物，一道隱蔽的山縫赫然出現在眼前。山縫僅容一人側身通過，洞口被藤蔓和苔蘚遮掩，若不仔細辨認，根本看不出這裡藏著通道。爺爺率先鑽了進去，林風緊隨其後，剛踏入洞口，一股溫潤的氣息便撲麵而來，與洞外的寒涼截然不同。
借著手機屏幕微弱的光，林風看清這是個約莫丈許見方的山洞。洞壁上滲著細密的水珠，地麵鋪著乾燥的鬆針，角落裡堆著幾件打滿補丁的舊衣物，還有一個缺了口的陶碗。最顯眼的是洞中央那塊平滑的青石，上麵刻著幾道模糊的符文，與爺爺之前畫的鎮邪符有幾分相似。
“坐吧。”爺爺扶著青石緩緩坐下，從懷裡掏出一個油紙包，裡麵裹著幾塊硬邦邦的麥餅，“這是我藏的乾糧，你先墊墊。”林風接過麥餅，指尖觸到油紙的溫度，忽然想起小時候爺爺總把熱乎的糖糕藏在懷裡，等他放學回來時，糖糕還帶著體溫。鼻腔一陣發酸，他掰了塊麥餅遞回爺爺手裡，“爺爺，你也吃。”
爺爺咬了口麥餅，咀嚼的動作很慢，過了許久才開口：“小風，你是不是一直好奇，爺爺這十年去了哪裡？還有今天這黃鼬、柳仙，為什麼都圍著你轉？”林風點點頭，攥著麥餅的手不自覺收緊。這些問題像塊石頭壓在他心頭，尤其是看到爺爺與奶奶相冊裡一模一樣的疤痕後，他對真相的渴望更加強烈。
爺爺放下麥餅，目光落在洞壁的符文上，眼神漸漸變得悠遠：“你不是我和你奶奶的親生孩子。”這句話像道驚雷，讓林風瞬間僵住，手裡的麥餅“啪嗒”掉在鬆針上。他抬頭看向爺爺，嘴唇翕動著，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你先彆激動，聽爺爺把話說完。”爺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聲音帶著難以言說的沉重，“你的生母，是青峰山的白仙。”“白仙？”林風終於找回自己的聲音，語氣裡滿是難以置信。他曾聽爺爺講過，青峰山有四位仙家，黃仙狡黠，柳仙孤傲，白仙善良，黑仙陰狠，可他從沒想過，自己竟與仙家有關。
爺爺點點頭，繼續說道：“三十年前，我進山采藥時不慎墜入山崖，是修行千年的白仙救了我。她化為人形時，是個穿素白長衫的姑娘，眉眼溫柔，性子也好。我們在山裡相伴了三年，後來她懷了你，卻被黃三太爺和黑老太太發現了。”
提到黃三太爺和黑老太太，爺爺的聲音陡然發沉：“你是半仙半人的血脈，骨子裡藏著‘半仙骨’。這血脈是天地間的奇物——黃三太爺和始終跨不過雷劫這道坎，而他們隻要吃了你的心，就能直接吸收半仙骨的力量，跳過雷劫修成正果。”
林風隻覺得渾身發冷，原來黃鼬附身的王嬸、與黃鼬打鬥的柳仙，甚至失蹤十年的爺爺，都與自己這特殊的血脈有關。他忽然想起小時候總被山裡的小動物圍著轉，冬天在雪地裡走從不覺得冷，這些異於常人的表現，原來都是半仙骨的緣故。
“當年你剛出生，黃三太爺就帶著手下找到我們隱居的木屋。”爺爺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像是又回到了那個危急的夜晚，“白仙為了護你，拚儘全力與他們打鬥，可她剛生產完，靈力大損，根本不是黃三太爺的對手。我看著她被黃三太爺打傷，鮮血染紅了白衫，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必須保住你。”
爺爺抬手抹了把臉，聲音裡滿是愧疚：“我連夜在木屋外布置了假死的符咒，又放了把火，讓黃三太爺以為我們父子都葬身火海。隨後，白仙忍著傷痛，用法力將你送到城裡，托付給不能生育的你奶奶。她怕你被仙家找到，特意封印了你體內的仙氣，還抹去了你身上的仙味，讓你像個普通孩子一樣長大。”
“那你呢？爺爺你為什麼不一起走？”林風急切地問道。
“我不能走。”爺爺搖了搖頭，眼神變得堅定，“黃三太爺多疑，若是發現沒有我的屍體，肯定會四處追查。我留在山裡，既能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也能暗中保護你。這些年，我躲在這個山洞裡，一邊修煉符咒，一邊留意黃三太爺和黑老太太的動向，看著你在城裡平安長大，心裡既欣慰，又愧疚——沒能讓你在親生父母身邊長大，還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林風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滾落，他伸手抱住爺爺，哽咽道：“爺爺，我不苦。你為了我，在山裡躲了十年，才是真的苦。”爺爺拍著他的後背，聲音也帶著哽咽：“傻孩子，你是白仙用性命護住的寶貝，也是爺爺唯一的牽掛，爺爺苦點不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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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兩人情緒平複些，爺爺繼續說道：“你可能還不知道，王嬸就是黃三太爺的眼線。”“王嬸？”林風猛地抬頭，想起平日裡總是笑眯眯的王嬸，每次他進山采藥，王嬸都會塞給他幾個熱乎的饅頭，可誰能想到，她竟是黃三太爺的人。
“沒錯。”爺爺點點頭，語氣凝重，“黃三太爺一直沒放棄尋找你，他派了不少手下在山下打探。王嬸本是山下的普通婦人，三年前被黃三太爺的親信黃三附身，成了他安插在你身邊的眼線。她平日裡對你和善，就是為了摸清你的底細，等時機成熟，就把你獻給黃三太爺。”
“那柳仙呢？他為什麼要幫我？”林風又想起那個化作巨蛇的清瘦老者，若是柳仙真心想幫他，又為何會與黃三打鬥。
提到柳仙，爺爺的眼神沉了沉：“柳仙也不是真心幫你。他與黃三太爺積怨已久，當年為了爭奪一株千年何首烏，兩人大打出手，柳仙傷了黃三的左耳，黃三也劈傷了柳仙的七寸。他知道你是黃三太爺的目標，想利用你引出黃三，趁機除掉他，奪取黃三太爺的修為。”
“那黑老太太呢？她也想要我的半仙骨嗎？”林風想起爺爺剛才提到的名字，心裡又是一緊。
“黑老太太比黃三太爺和柳仙更陰險。”爺爺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忌憚，“她一直坐山觀虎鬥，想等黃三太爺和柳仙鬥得兩敗俱傷，再出手奪取你的半仙骨。她修煉的是陰寒之術，最擅長趁虛而入，這些年，她一直在暗中觀察，從未露麵，卻是最危險的存在。”
林風坐在鬆針上，隻覺得腦袋嗡嗡作響。原來自己身邊的人，竟都各懷鬼胎——王嬸是黃三太爺的眼線，柳仙想利用他對付黃三，黑老太太則想坐收漁利。而這一切的根源，都是自己體內的半仙骨。
“爺爺，那現在怎麼辦？黃三被我們打傷了，柳仙也昏迷不醒，黑老太太會不會趁機來抓我？”林風的聲音帶著一絲慌亂。
爺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堅定：“你彆怕。現在黃三重傷，短時間內無法再作惡；柳仙昏迷，暫時也構不成威脅。黑老太太雖然陰險，但她不敢輕易露麵，怕被其他仙家察覺。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儘快喚醒你體內的半仙骨。”
“喚醒半仙骨？”林風有些疑惑。
“沒錯。”爺爺點點頭，從懷裡掏出一塊瑩白的玉佩，玉佩上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白兔，“這是白仙當年留給我的，裡麵藏著她的一縷仙魂。隻要用這枚玉佩，就能解開你體內的封印，喚醒半仙骨的力量。等你掌握了體內的仙氣，再加上祖上傳下的斬仙桃木劍，就算黃三太爺和黑老太太來了，也未必能傷得了你。”
林風接過玉佩，入手溫潤，仿佛帶著母親的溫度。他看著玉佩上的白兔，又看了看爺爺蒼老卻堅定的臉，心裡忽然湧起一股勇氣。不管前路有多危險，隻要有爺爺在身邊，有母親留下的玉佩，他一定能保護好自己，也能為母親和爺爺，討回公道。
洞外的夜色越來越濃，山風呼嘯著穿過洞口的藤蔓，發出“沙沙”的聲響。林風攥著瑩白的玉佩，感受著掌心的溫度，知道從爺爺說出真相的這一刻起，他的人生，再也不會是從前那般平靜。一場圍繞著半仙骨的仙家紛爭，才剛剛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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