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迅速摸向風衣內袋,手中握住胎毛筆,指尖殘留著一絲溫熱——那不是金屬或木料的溫度,更像是某種活物的餘溫。
他沒時間細想。一股風從庭院方向灌入,卷起塵灰與碎紙,吹得書頁嘩啦作響。
緊接著,窗外傳來布帛撕裂般的聲響,像是無數薄皮在風中震顫。
“外麵。”陳默低聲道,聲音壓得極穩。
林小棠右手黑痕雖已退縮,但皮膚損傷嚴重,她簡單用布條包紮了傷口。
林小棠已扶著秦月站起,右手纏著布條,血跡正緩慢滲透。她沒說話,隻是朝門口點了點頭。
秦月的手機還夾在腋下,屏幕亮著,直播畫麵定格在“004712”的反向跳數,彈幕凝固如標本。
三人走出房間,踏入庭院。
眼前的景象讓呼吸為之一滯。
數十隻風箏懸於半空,隨風輕輕擺動,骨架由細竹與金屬絲編織而成,表麵蒙著暗黃色的薄皮,皮上用朱砂繪製著人臉。
每一幅都是刑警證件照的複刻,五官清晰,瞳孔處留白,像是被活剝後拓印而成。
領頭的那隻最大,懸在正中,皮麵光滑,繪製的麵容赫然是蘇明遠。嘴角被線拉扯成僵硬的弧度,雙眼空洞地望向他們。
風忽地一轉,所有風箏同時傾斜,皮麵發出“吱——”的拉伸聲,如同肺葉在抽搐。
陳默立刻拽住林小棠後退半步,秦月踉蹌撞上牆。下一瞬,一道銀光掠過耳際,如利刃般將她發梢削去一截。
“彆動!”陳默喝住欲衝上前的林小棠,目光掃視四周。
風箏並非無序飛行,而是以某種陣列分布,每隻之間的距離幾乎相等,形成一個巨大的倒三角,尖端正對庭院中央的石台。
他忽然意識到:這不是攻擊,是召喚。
“它們在等一個信號。”他低聲說,手已摸向錄音機,但沒打開。此刻任何聲波都可能成為導火索。
林小棠卻已向前一步。
她抬起右手,布條裂開,露出掌心——黑痕未退,反而在皮下流動,如墨汁滴入清水。她閉上眼,呼吸變深,胸口起伏加劇。
“彆!”陳默伸手欲攔。
可她已張開五指,指尖微顫,像是在感知某種頻率。刹那間,掌心黑痕驟然亮起,一道幽光自皮膚下迸發,直衝夜空。
所有風箏猛地一震。
皮麵人臉扭曲,眼眶擴張,嘴部撕裂,發出無聲的嘶吼。骨架劇烈震顫,線繩繃緊至極限,卻在即將斷裂前戛然靜止。
風停了。
風箏懸在原地,不動如屍。
林小棠跪倒在地,冷汗順著額角滑落,嘴唇發紫。她喘息著,右手掌心的黑痕如退潮般縮回,但皮膚已出現細密裂紋,滲出淡紅血珠。
“撐……不了太久。”她咬牙,“它在反噬。”
陳默沒再猶豫。他迅速環顧四周,在石台邊緣發現一個半埋的木盒。盒身腐朽,鎖扣斷裂,裡麵靜靜躺著一支筆——胎毛筆,筆杆刻有細密符紋,筆尖微泛青光。
他認得這支筆。
母親生前常握它書寫符籙,說是“能引魂歸線”。他曾以為隻是迷信。
此刻,他握住筆杆,一股熟悉的暖流順指尖蔓延而上,仿佛血脈被喚醒。
他抬頭望向風箏陣列,深吸一口氣,將胎毛筆緩緩抬起。
筆尖輕點空氣,如撥弦。
第一隻風箏應聲轉動,皮麵人臉轉向彆處。
他再劃一道弧線,領頭的蘇明遠風箏緩緩下降,線繩鬆弛,懸停離地不足一尺。
其餘風箏隨之調整位置,陣列鬆動,攻擊姿態瓦解。
陳默額頭滲出冷汗,手腕微微發抖。操控並非易事,每一筆劃都需精準對應某種“頻率”,稍有偏差,風箏便會劇烈震顫,似要掙脫控製。
林小棠靠在牆邊,喘息未定,目光卻死死盯著他手中的筆。
秦月趁機舉起手機,鏡頭對準領頭風箏。
她知道,這一刻必須記錄下來——這些被製成風箏的“人臉”,背後是無數失蹤的刑警,是二十年前那場封印儀式的犧牲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