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毛筆的筆尖觸到舞台邊緣的瞬間,空氣中泛起一圈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
那不是光,也不是風,而是一種頻率——低沉、持續、帶著金屬鏽蝕般的震顫,順著木質地板蔓延開來。
陳默沒有再向前。
他知道,這出“戲”一旦踏入,規則就不再由他書寫。
他緩緩收回手,指尖在風衣袖口擦過,留下一道細微的靜電火花。
隨即,他將胎毛筆插入錄音機側麵的小孔,啟動了手動校頻模式。
磁帶開始逆向回卷,發出沙沙的摩擦聲,像是某種古老語言的低語。
樂池裡的錄音機陣列忽然同步閃爍,紅燈連成一片,如同呼吸。
“信號源不在舞台上。”陳默低聲說,目光掃過那些破損外殼,“而在後麵。”
蘇明遠靠在座椅扶手上,額角青筋跳動。他剛從記憶的泥沼裡掙脫出來,腦中仍殘留著槍聲與哭喊的殘影。
他用力眨了眨眼,試圖聚焦:“後頭?你是說……後台?”
“不是後台。”秦月的聲音乾澀,她蜷坐在角落,脖子上的倒十字印記已經褪成暗褐色,但皮膚下仍有微弱的脈動。
“是‘後堂’。我剛才連上的信號,頻率指向建築最深處——那裡有東西在記錄。”
她舉起手機,屏幕依舊布滿雪花,可邊緣浮現出一行扭曲的文字:生死簿·副本·封存中。
陳默瞳孔微縮。
他記得父親筆記裡提過這個詞——清代民間秘傳的“輪回賬冊”,並非掌管生死,而是記載亡魂在特定空間內的輪回次數。
通常隻存在於陰陽交界之地,比如古驛站、義莊、停靈房。
而這間戲院,正是三十年前一場集體自殺案的發生地。
七名演員在謝幕時割喉自儘,屍體懸於吊燈之下,血滴落舞台,繪出一幅詭異星圖。
他站起身,不再看舞台上的“林小棠”。那身影正緩緩抬手,做出邀請的姿態,可陳默已將目光移向側門——一道窄小的木門,藏在幕布褶皺之後,門框上刻著八道橫線,每道都深淺不一,像是被不同力度的刀鋒劃過。
“走。”他說。
三人繞過舞台,避開仍在抽搐的演員殘影。秦月扶著牆前行,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滑動,試圖鎖定能量源。當他們靠近側門時,她的指尖突然停住。
“這裡有符。”她低聲,“不是驅邪,也不是封印……是‘計數’。”
陳默蹲下身,借著手電光細看門縫。
那八道橫線並非隨意刻畫,而是以朱砂混合骨粉繪製,每一筆末端都帶鉤,像在勾畫某種進度條。
他伸手輕觸,指尖傳來一陣灼熱,仿佛摸到了燒紅的鐵絲。
“這不是阻止人進去。”他喃喃,“是在統計進去過的人。”
蘇明遠皺眉:“誰會給自己設這種門?”
“不是人。”陳默取出胎毛筆,在門框上方虛劃一道弧線。筆尖劃過空氣時,發出輕微的嗡鳴,隨即,一道淡金色的光紋浮現——是蝶形輪廓,與林小棠肩上的胎記完全一致。
他心頭一震。
這扇門,認得她。
“我來開。”秦月咬牙,將手機貼在門板中央。屏幕驟然亮起,顯示出一組波動曲線。“能量頻率在這裡最弱,隻要打斷這個節點……”
她按下回車鍵。
木門“哢”地一聲彈開。
一股陳年的紙墨味撲麵而來,夾雜著檀香與鐵鏽的氣息。房間不大,四壁皆為書架,堆滿泛黃的手抄卷冊。
正中央擺著一張黑檀木桌,桌上放著一本冊子——封麵為暗紅皮革,邊緣綴有銅釘,中央燙著兩個古篆:生死。
陳默緩步上前,胎毛筆始終橫在胸前。
他沒有直接觸碰簿冊,而是先用錄音機對準桌麵,開啟環境頻譜分析。
屏幕上,波形劇烈跳動,顯示出多重聲波疊加的痕跡——有誦經、有哭聲、有鑼鼓,還有……孩子的笑聲。
“這本子在‘讀’人。”他說。
秦月站在門口,手機持續掃描:“它記錄的是輪回次數。你看書架上的標簽——‘七返’‘九回’‘十二劫’……都是指靈魂在同一地點重複死亡的次數。”
蘇明遠掃視四周,忽然注意到牆上掛著一幅老照片——一群穿戲服的演員站在戲院門前,笑容僵硬。
其中一人站在後排,戴著銀蝶耳環,麵容模糊,可身形輪廓……像極了舞台上那位“柳夢梅”。
“這些人……都死過不止一次?”他聲音發緊。
陳默沒回答。他正盯著生死簿翻開的那一頁。
右側寫著密密麻麻的名字,左側則是數字。他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姓氏:
林小棠——三返
陳默——二返
蘇明遠——五返
最後一行,墨跡未乾:
秦月——一返進行中)
“返”字下方,還有一行小字:執念未消者,魂歸此地,周而複始。
“所以……我們之前經曆的那些事……”秦月聲音發抖,“不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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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默沉默。他想起血月下的剖腹儀式,想起雙生靈柩中伸出的手臂,想起風箏陣列的攻擊——如果這些都不是首次發生,那他們究竟在第幾輪?
就在這時,簿冊忽然自行翻頁。
金光自紙麵升起,如熔化的金屬般流淌,在空中凝成一道虛影——是林小棠,穿著米色風衣,站在星圖中央,右手掌心朝外,正是她在灰燼中留下的印跡。
“小棠!”秦月下意識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