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發前,秦月考慮到地下迷宮可能存在特殊情況,特意將這台老舊的直播設備交給林小棠攜帶,告知她這設備或許能穿透一些幻象。
天花板壓至眉骨的瞬間,陳默的指節抵住測靈儀邊緣,銀徽與儀器接觸麵仍維持著微弱的共振。
空氣凝滯如鉛,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碎玻璃。
蘇明遠的膝蓋卡在石縫間,正以全身重量向前挪動,變形的槍管插入門縫,撬動半寸便發出金屬撕裂的輕響。
林小棠的指尖懸停在陳默喉前,那滴血珠未墜,卻已開始緩慢變形,表麵泛起漣漪。
“彆動。”陳默聲音壓得極低,左手將紅繩纏緊測靈儀外殼,血珠順著纖維滲入接縫。
頻率未斷,空間便不會繼續坍塌。他用肘部頂開身側碎石,右腿曲起蹬地,一寸一寸向前滑行。
蘇明遠率先擠出裂縫,轉身跪伏在通道邊緣,伸手拽住林小棠肩膀。
她右手掌心完全透明,腕部皮膚下浮現出細密的裂紋網。當她的身體脫離石室的刹那,指尖血珠終於落地。
沒有碎裂。
那滴血滾入黑暗,劃出一道暗紅軌跡,沿途的牆壁突然泛起鏡麵波光。
一瞬之間,水中倒影般的畫麵掠過:一個小女孩沉在池底,發絲漂浮,手指朝鏡頭方向伸出。
血珠消失在管道深處。
陳默最後一個退出,反手將銀徽從測靈儀上取下。共鳴中斷的刹那,身後石室轟然塌陷,磚石如鏡片般向內折疊,最終縮成拳頭大小的黑色立方,墜入裂縫。
三人癱坐在一段傾斜的混凝土管道入口。頭頂是交錯的金屬支架,鏽蝕嚴重,滴水聲從遠處傳來,節奏錯亂。
管道內壁光滑如鏡,映出無數個他們的倒影,層層疊疊,延伸至不可見的遠方。
蘇明遠喘著粗氣,從內袋摸出警徽。數字“”仍在表麵浮動,但不再發燙。他沒說話,隻是將徽章攥緊,塞回口袋。
陳默檢查錄音機,磁帶仍在運轉,低頻聲波持續輸出。測靈儀數值跳動不定,在鏡麵環境中完全失準。
他抬頭望向通道深處,無數個“自己”也同時抬頭,眼神空洞。
“方向沒了。”蘇明遠抹了把臉,聲音沙啞,“全是鏡子,走哪都是回頭路。”
陳默未答。他取出紅繩,繞過錄音機機身,打結固定。林小棠靠在牆邊,右手貼著鏡麵,試圖感知波動,但胎記僅傳來一陣鈍痛,毫無反饋。
蘇明遠抬手開槍。
槍口火光炸開,前方鏡麵應聲碎裂。然而碎片並未落地,而是懸浮空中,旋轉重組,形成三道新的岔路。
每條岔路中,都有一個完整的倒影轉身走入黑暗。
“沒用。”陳默按住他手腕,“這裡不是物理空間,是鏡像回廊。破壞隻會觸發複製。”
話音未落,一陣電流雜音從管道深處傳來。微弱的藍光閃爍幾下,一台老舊的直播設備從林小棠背包中自動開機。
屏幕亮起,雪花噪點中浮現出清晰畫麵——正前方的通道結構完整呈現,無任何鏡像扭曲。
秦月的聲音斷續傳出:“……信號……不穩定……但我能看到……你們看不到的東西……”
陳默盯著屏幕。畫麵中,一條筆直通道貫穿迷宮,兩側鏡麵在設備視角下呈現為灰暗的金屬板。唯有這條路徑是真實的。
“她的設備……能穿透鏡麵幻象。”林小棠低聲說。
陳默點頭,將錄音機遞向秦月的方向。直播畫麵隨之移動,前方三十米處,管道出現一個隱蔽的y型分岔。
左道鏡麵密集,右道則有一道細微的接縫,像是後期焊接的補丁。
“右。”陳默說。
三人沿右側通道前行。鏡麵依舊複製影像,但秦月的屏幕始終標記出真實路徑。
每走一段,她便調整角度,確保畫麵不被乾擾。然而電量圖標開始閃爍,紅色警示不斷跳動。
林小棠右手胎記再度灼痛,她咬唇不語,卻在經過一處轉角時踉蹌了一下。
鏡麵倒影中的她並未同步動作——那個“她”站在原地,緩緩抬起手,指向管道深處。
陳默察覺異常,立即停下。測靈儀貼近牆麵,仍無反應。他解下紅繩,將錄音機綁緊,對準秦月所指的真實通道儘頭。
“我扔出去。聽回聲。”
他用力投擲。
錄音機劃過鏡麵,落地瞬間發出清脆的撞擊聲。緊接著,管道深處傳來低頻共振,像是某種機械結構被喚醒。
所有鏡麵同時泛起波紋,如同水麵被無形之手攪動。
下一秒,水流從深處湧出。
逆向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