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手指仍懸在錄音機按鍵上,指節發白,磁頭邊緣殘留著主板燒焦的氣味。他沒有抬頭,也沒有回應,隻是緊緊抿著嘴唇,眼神深邃。
他知道那不是在叫他——至少不單是叫他。
秦月靠在裂開的牆邊,呼吸粗重,嘴角的血痕已經乾涸。她盯著陳默的側臉,想從那雙鏡片後看出一點動搖,但什麼也沒找到。隻有風衣下擺被冷風掀起的一角,微微顫動。
林小棠緩緩站起,右手掌心的燙金喜字仍在滲血,血珠沿著腕骨滑落,在晶麵地麵凝成一道細線。
她沒去擦,隻是將手掌貼向懷表。金屬表殼驟然升溫,指針逆跳半格,停在“西北”方向。
“它在拉我們過去。”她說。
陳默終於動了。他利落地將錄音機收回內袋,眼神已恢複冷靜。他蹲下,用紅繩纏住秦月那台炸裂的攝像機殘骸,拎起時,主板發出一聲微弱的電流震顫。
“信號還在回流。”他說,“它想讓我們看見什麼。”
蘇明遠抹了把臉,警徽在掌心留下一道燙紅的印子。他沒再問那嬰兒是不是陳默,也不再提彈幕裡的死亡預言。他知道現在問這些沒用。他隻說:“路線定了?”
“西北,三公裡外。”陳默站起身,望向天花板剝落後露出的鏡麵底層,“有座廢棄教堂。彩窗朝北,月光能直射祭壇。”
沒人質疑。他們穿過崩解的鏡中走廊,腳踩在晶化地麵上,每一步都像踏在薄冰之上。
空氣越來越冷,玻璃裂紋蔓延至腳踝高度,像藤蔓般纏繞上升。林小棠走在最後,右手始終貼著牆麵,胎記灼痛如針紮,卻不再擴散。
雨是在他們踏出鏡界時落下的。
不是普通的雨。每一滴都呈暗紅,落地不散,反而聚成黏稠水窪,映出扭曲倒影。
蘇明遠低頭,看見自己吊在鐘樓橫梁上,舌頭外伸,雙眼翻白;秦月瞥見無數觀眾在屏幕前割腕,鮮血順著耳機線滴落;林小棠看到妹妹站在雨中,伸出手,嘴唇開合,卻聽不見聲音。
“彆看。”陳默摘下左眼測靈儀,鏡片朝下,反射一縷月光。光束掃過地麵,血雨鏡麵瞬間蒸發,騰起一股腥霧。通道被清出一段,足夠三人快速通過。
教堂大門半塌,鐵門鏽蝕成絮狀。門楣上刻著模糊的拉丁文,已被藤蔓覆蓋。陳默沒去辨認,徑直走入。祭壇在正中,下方石板有細微裂痕,滲出與血雨同色的液體。
林小棠突然停步。她盯著祭壇後方那片虛空,右手喜字猛地發燙,血線逆流至肘部。她沒忍住,低哼一聲。
“怎麼了?”蘇明遠伸手扶她。
“它在下麵。”她聲音發緊,“新娘……還沒成形。但它在等。”
陳默將測靈儀放回眼眶,頻譜讀數跳動不止。他取出錄音機,調至低頻捕捉模式。雨聲被剝離後,底層浮現出一段斷續的誓詞,男女聲重疊,節奏錯亂:
“以血為契……以魂為聘……永不分離……”
“未完成的婚誓。”林小棠閉眼,“還有……溺亡的執念。兩種東西纏在一起,像繩結。”
陳默點頭。他繞到祭壇側麵,發現一塊鬆動的石板。掀開後,下方是空腔,內壁刻滿符文,中央嵌著一塊橢圓形骨片,表麵浮著水膜,映出不斷變換的婚禮場景。
他正要伸手,林小棠突然撲向祭壇。她的右手按在石板上,喜字與符文接觸的瞬間,整個人如遭電擊,向後倒去。陳默一把抓住她肩膀,卻見她雙眼已失去焦距,瞳孔擴散。
“小棠!”
她沒回應。意識已被拉入頭紗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