階梯還在向下延伸。
灰白色的霧從石板縫隙裡滲出來,貼著地麵流動。陳默的腳步慢了下來。他感覺到紅繩另一端傳來一陣劇烈的抖動,林小棠的手在抽搐。
蘇明遠停在前麵,槍口對準前方虛空,呼吸變得粗重。秦月蹲在地上,雙手捂住耳朵,攝像頭歪倒在肩上,屏幕亮著,畫麵不斷閃回她小時候站在空教室裡的場景。
陳默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麼。
他迅速從風衣內袋掏出錄音機,手指在老舊的按鍵上快速翻找。磁帶轉動的聲音響起,雜音中夾雜著斷續的哼唱。他按下播放鍵。
一段模糊的女聲傳了出來,是搖籃曲,調子很輕,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霧氣波動了一下。
蘇明遠的肩膀微微顫動。他的眼前出現一間鐵皮屋,妻子被關在籠子裡,手腕上纏著警用膠帶。周懷安站在旁邊,手裡拿著一枚染血的警徽,嘴角向上扯。
“你簽了名字。”周懷安說,“就彆怪規則無情。”
蘇明遠咬緊牙關,手指扣在扳機上。
陳默把錄音機靠近他耳邊。歌聲傳進耳朵的瞬間,鐵皮屋的影像晃了一下,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麵。他喘了口氣,抬起手抹掉額頭的冷汗。
秦月的耳邊全是彈幕滾動的聲音。
“騙子!”
“滾出直播間!”
“你害死了那個孩子!”
她的手指摳進掌心,指甲斷裂,但她感覺不到疼。她隻想砸掉攝像頭,讓這一切停止。可就在她抬手的一刻,那首搖籃曲鑽進了耳朵。
聲音很舊,帶著電流雜音,但節奏穩定。她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直播時,有個觀眾打了賞,留言說:“你說得挺真誠的,加油。”
那條彈幕在滿屏咒罵中閃了一下,然後消失了。
現在它又回來了,在腦海裡清晰浮現。
她鬆開了握著攝像頭的手。
林小棠跪在地上,右手按著右臂胎記。那裡燙得像燒紅的鐵片。她看到妹妹在水裡掙紮,頭發散開,嘴唇發紫。她想伸手,可水底伸出無數隻小手,抓住她的腳踝,把她往下拖。
“姐姐……救我……”妹妹的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
陳默單膝跪地,把錄音機貼到她耳邊。同時,他低聲跟著哼了起來。
歌聲和錄音同步,音調不高,卻穩穩壓住了周圍的低語。
林小棠的胎記開始發光,不是刺眼的亮,而是一種溫潤的金色。光順著紅繩蔓延,連到其他三人身上。
蘇明遠放下槍,胸口起伏。秦月靠在岩壁上,大口喘氣。林小棠抬起頭,額前濕透的劉海下,眼神恢複清明。
霧退得很快,像被風吹散的煙。
階梯儘頭露出一道圓形門洞,嵌在岩壁裡,由青銅鑄成。表麵刻著十二生肖和乾支文字,排列成環形。正中央有個凹槽,形狀和陳默手中的銀鏡完全吻合。
地麵裂開幾道細紋,組成箭頭,直指門內。
陳默收起錄音機,檢查三人的狀態。
林小棠靠著牆,右手掌心浮現出一圈細密的環形紋路,像是被烙上去的印記。她試著動了動手指,沒有疼痛,但皮膚下的熱度還沒完全消退。
蘇明遠把槍收回套中,警徽貼在胸口,顏色已經恢複正常。他看了一眼門洞,沒說話。
秦月重新打開直播,信號燈由紅轉綠,畫麵穩定。她對著鏡頭說:“我們……還活著。”
話音剛落,屏幕上跳出一條新彈幕:
“彆進去。”
她皺眉,再刷新,那條消息不見了。
陳默蹲下身,用手摸了摸地上的裂紋。紋路很深,邊緣整齊,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他對照記憶中的名單順序,發現這些裂痕的走向和石碑上的名字排列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