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的鞋尖懸在第一級台階上方,風衣下擺輕輕晃動。他沒有立刻落下,而是抬起左手,測靈儀貼著光束邊緣緩緩移動。儀器指針輕微抖動,發出低頻蜂鳴。
林小棠靠在他身側,右手壓著布條,指尖微微發顫。她喘了口氣,低聲說:“有東西在看著我們。”
秦月從包裡抽出半截斷裂的手機線,纏在手腕上繞了兩圈。屏幕早就黑了,但她還是把它舉到眼前,透過裂痕盯著前方空氣。蘇明遠站在最後,警徽收進內袋,手指劃過石壁表麵,摸到一道刻痕。
那是一道警徽輪廓,邊緣被磨得發亮。
“這裡有人來過。”他說。
陳默沒回頭,隻將錄音機貼在耳邊聽了一秒。磁帶靜止,沒有倒帶聲,也沒有雜音。他按下播放鍵,一段斷續的旋律流出來——三個音節,重複兩遍,停頓,再起。這是母親常哼的調子,也是他每次進入高危區域前用來穩定呼吸的節奏。
光束出現了。
一道接一道,從祭壇入口兩側的石柱中射出,橫貫通道。它們不是直線,而是像水流一樣緩慢扭曲,彼此交錯,在空中形成網狀結構。每當光束掃過地麵,石板就浮現出模糊影像:穿舊式警服的人影跪地、手銬斷裂、火光衝天、嬰兒啼哭戛然而止。
林小棠猛地閉眼,胎記一燙,像是被針紮了一下。
“彆看那些畫麵。”她睜開眼,聲音有點抖,“它們會把你拉進去。”
陳默關掉錄音機,把設備收回風衣口袋。他往前邁一步,左腳落地時踩中一塊凸起的石板。光束瞬間轉向,一道藍光擦過他的手臂,測靈儀當場爆出火花,單片眼鏡邊緣出現細紋。
他僵住。
腦海裡湧進一段不屬於他的記憶:深夜,雨落,一群警察圍在祭壇中央。其中一人抱著繈褓轉身離開,背影挺直,步伐堅決。鏡頭拉近,那人肩章上的編號清晰可見——正是蘇明遠父親的名字。
記憶一閃而過。
陳默咬牙,強迫自己站穩。他知道這不是幻覺,是彆人臨終前的執念殘留,被這些光束儲存下來,一旦觸碰就會釋放。
“不能硬闖。”他說。
秦月蹲下身,把手機殘骸貼在最近的一根石柱底部。雖然屏幕碎裂,但內部電路仍有微弱反應。她屏住呼吸,看見投影在裂縫中的畫麵開始跳動:多個時間點的執法現場重疊在一起,有人抬屍、有人封門、有人撕毀檔案。而在所有畫麵交彙處,一道細小的暗線貫穿始終。
“這裡有規律。”她抬頭,“光不是亂動的,它們在按順序切換。”
蘇明遠走過來,順著她的視線看向石柱。他在第三道光隙中看到了半塊嵌入石縫的金屬片,用力摳出來一看,是警徽碎片,上麵刻著自己的名字。
他握緊它,沒說話。
林小棠突然抬手,將右掌貼向最近的一道光束。青光從胎記滲出,沿著皮膚蔓延至指尖。光流碰到她的手掌時,竟微微偏折,顯現出一條曲折的路徑——像是迷宮中的正確路線,在無數交錯的光影中若隱若現。
“要走這裡。”她說,“不能直行,也不能躲。得順著它們的記憶走。”
陳默點頭。他取出錄音機,這次沒有放搖籃曲,而是按下錄音鍵,對著空氣低聲說了幾個字。然後倒帶,播放。
聲音很輕,隻有他自己能聽見。
那是他小時候對母親說的一句話:“我不怕鬼,我隻想知道真相。”
音頻擴散開去,第一道光束震了一下,映像由混亂轉為平靜。原本猙獰的畫麵變得緩慢,像一段被修複的老錄像。其他光束也隨之震動,頻率逐漸同步。
林小棠邁出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