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方老宅回來後的幾天,蘇婉表現得一切如常。她照常去工作室,處理訂單,指導助手,臉上總是帶著溫和的笑意,仿佛那日在老宅受到的刁難與輕視,隻是一場無關緊要的夢魘,醒來便散了。
隻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根刺,紮得有多深。東方夫人那些話語,如同淬了冰的針,一遍遍在她腦海裡回放——“門不當戶不對”、“上不得台麵的事業”、“拖累”、“不清不白的過往”……每一個字眼,都精準地打擊在她最在意的地方。
她不是不難過,不是不委屈。隻是她深知,將這些情緒展露在東方夜麵前,除了讓他更加為難、激化他們母子之間的矛盾外,彆無益處。他已經在用他的方式全力維護她,她不能成為他背後的壓力和抱怨。
於是,她選擇了隱忍。將所有的委屈和苦澀,獨自咽下。
東方夜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細微的變化。她笑容依舊,但偶爾會失神,眼底深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黯淡。他知道母親那關不好過,也知道以蘇婉的性子,絕不會在他麵前訴苦。
這天晚上,他帶她去吃她最喜歡的私房菜。包廂裡環境清雅,菜肴精致,他卻發現她食欲不佳,筷子在碗裡撥弄了幾下,便放下了。
“菜不合胃口?”他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輕聲問。
蘇婉立刻揚起一個笑容,反手握住他:“沒有,很好吃。隻是下午在工作室試新品,嘗了太多花茶,有點飽。”
她的解釋合情合理,但東方夜沒有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躲閃。他心中了然,卻沒有戳破。他知道,她需要時間自己消化,也需要保留她的驕傲。
“工作室最近怎麼樣?有沒有遇到什麼難題?”他換了個話題,試圖讓她放鬆。
“挺好的,交流會之後,訂單多了不少,正在考慮是不是要再招一個人。”蘇婉順著他的話題說下去,語氣輕鬆,努力扮演著那個積極向上、不被任何事情打倒的蘇婉。
東方夜看著她強裝無事的樣子,心疼得像被什麼東西揪住。他寧願她哭出來,鬨出來,把所有的委屈都發泄在他身上,也好過這樣一個人默默承受。
“婉婉,”他看著她,目光深沉而認真,“在我麵前,你不必永遠堅強。”
蘇婉的心猛地一顫,幾乎要在他這溫柔的洞察下潰不成軍。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將那股酸澀逼了回去,笑容更加燦爛:“我知道啊。但我真的沒事,可能就是有點累了。”
她不能承認。一旦承認,就等於承認了她被那些話傷到了,承認了她內心深處的自卑和不安。她不要這樣。
飯後,東方夜送她回公寓。在樓下,他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離開,而是將她擁入懷中,抱得很緊很緊。
“記住我說的話,”他在她耳邊低語,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你是最好的,值得世界上所有的美好。任何人的質疑和否定,都不能改變這一點。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蘇婉的臉埋在他寬闊的胸膛,聞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眼眶終於忍不住濕潤了。她緊緊回抱住他,貪婪地汲取著這份溫暖和肯定,卻依舊沒有讓眼淚掉下來,也沒有說出一個字關於他母親的不是。
“嗯,我知道。”她悶悶地回應,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直到看著東方夜的車尾燈消失在夜色中,蘇婉才緩緩轉過身,臉上的笑容瞬間垮塌下來,隻剩下滿滿的疲憊和落寞。她獨自走上樓,打開空蕩蕩的公寓門,冰冷的空氣撲麵而來。
她沒有開燈,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光線,走到沙發邊坐下,將自己蜷縮起來。白日裡強撐的堅強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委屈如同潮水般將她淹沒。東方夫人那些尖銳的話語,此刻無比清晰地在她耳邊回響,每一個字都像鞭子抽打在她的心上。
她出身普通,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她的花藝事業,在她自己看來是熱愛和夢想的寄托,在有些人眼裡卻隻是“上不得台麵”的小打小鬨。她和魏晨之間清清白白,卻要因為旁人的揣測而承受莫須有的汙名……
難道,僅僅因為愛上一個身份懸殊的人,她就必須承受這些無端的指責和輕視嗎?她就必須不斷地證明自己,甚至否定自己的一部分嗎?
淚水無聲地滑落,浸濕了抱枕。她哭得悄無聲息,仿佛怕驚擾了這夜色,也怕被任何人窺見這份脆弱。
不知過了多久,手機屏幕亮了一下,是李丹丹發來的消息,問她周末有沒有空一起去逛街。
蘇婉深吸一口氣,用力擦乾眼淚,調整了一下呼吸,才拿起手機,用儘可能輕快的語氣回複:“好啊,正好想給工作室添點新裝飾呢。”
她不會讓任何人知道她今晚的崩潰,包括最好的閨蜜。這是她選擇的路,所有的風雨和委屈,她都要自己扛起來。為了東方夜,也為了那個不容被看輕的自己。
她起身,打開燈,走到洗手間,用冷水洗了把臉,看著鏡中眼睛微紅卻目光堅定的自己。豪門門檻高又如何?她蘇婉,偏要憑著自己的力量,一步步走上去,走得堂堂正正,走得讓所有人都無話可說。
隻是,這份隱忍下的委屈,如同暗流,在平靜的表象下洶湧流淌。它不會消失,隻會在某個臨界點,蓄勢待發。而此刻,她選擇將它深深埋藏,用微笑掩蓋所有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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