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集團頂樓的燈光，徹夜未熄。
新聞發布會雖然及時召開，東方夜親自現身，以絕對強勢的姿態否認了所有關於蘇婉的汙蔑，並展示了啟動法律程序的文件，暫時穩住了部分輿論。但“商業間諜”的謠言如同潑出去的臟水，即便澄清，也總會在某些角落留下汙漬。更重要的是，股價的暴跌和市場的恐慌，並非一紙聲明就能立刻挽回。
接連幾天，東方夜幾乎住在了公司。他需要應對來自各方股東、合作夥伴的質疑電話和會議，需要指揮團隊應對宏宇集團的商業狙擊，需要督促內部清查揪出那個泄露機密的內鬼，還需要分神關注蘇婉那邊的狀況，確保她的人身安全不受騷擾。
多重壓力如同巨石，一層層累積在他肩上。睡眠嚴重不足，高強度的工作和緊繃的神經，讓他眼底布滿了紅血絲，周身的氣壓越來越低，那屬於商界帝王的冷厲和威嚴，此刻更多了幾分駭人的戾氣。
頂樓辦公室和會議室，成了所有人戰戰兢兢的地方。彙報工作的高管們無不屏息凝神，措辭謹慎，生怕一個不小心，就點燃了總裁那已然瀕臨爆發的怒火。
“這就是你們做的危機預案？漏洞百出！廢物！”一份文件被狠狠摔在會議桌上，紙張四散飛落。東方夜的聲音如同冰錐，刺得在場所有人頭皮發麻。
負責公關的副總冷汗涔涔，不敢抬頭。
“三天！我給你們三天時間，如果還查不出內鬼是誰，整個安保部門全部滾蛋！”他盯著安保主管，眼神銳利得像是要將他剝皮拆骨。
安保主管臉色慘白，連連稱是。
就連一向得他信任的周謹，這幾日也挨了不少訓斥。一個數據彙報稍慢了半拍，便引來他極度不耐的嗬斥：“效率！我要的是效率！周謹，你跟了我這麼多年，還需要我教你嗎？！”
周謹默默承受，將所有指令更高效地執行下去，心中卻也為總裁的狀態深深擔憂。他從未見過東方夜如此焦躁易怒，仿佛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
這晚，又是一個深夜。東方夜終於處理完手頭最緊急的事務，揉著刺痛的太陽穴，靠在椅背上短暫休息。電腦屏幕上，依舊是不甚樂觀的股價走勢圖。內鬼尚未揪出，宏宇集團的攻勢一波猛過一波，母親那邊也打來電話，語氣充滿了責備和施加壓力……
所有的事情都堵在一起，密不透風，讓他喘不過氣。
他拿起手機，想給蘇婉打個電話。這幾天，他隻能通過周謹派去暗中保護她的人了解她的情況，知道她工作室暫時關了門，她大多時間待在家裡，除了李丹丹和魏晨，幾乎不見外人。他知道她受了天大的委屈，而他，卻連好好陪在她身邊、安慰她的時間都抽不出來。
強烈的無力感和愧疚感，如同毒蟻般啃噬著他的心。
電話撥通了，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夜？”蘇婉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疲憊，但依舊努力維持著平靜，“你還在公司嗎？忙完了嗎？”
聽到她的聲音，東方夜心頭一緊，那股無處發泄的煩躁和對自己無能的憤怒，竟莫名地轉嫁了一絲到她身上。為什麼她總是這樣“懂事”？為什麼不能像彆的女人那樣，哭鬨、抱怨，讓他清楚地知道她需要他？這種過分平靜的體貼，在此刻壓力巨大的他聽來，反而像一種無聲的指責。
“嗯。”他應了一聲，聲音因為疲憊和情緒不佳而顯得異常冷硬。
蘇婉在那頭沉默了一下，似乎察覺到了他語氣中的異常，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好嗎？事情有沒有進展？”
“進展？”東方夜嗤笑一聲，帶著濃濃的自嘲和戾氣，“股價跌停，內鬼逍遙，對手步步緊逼，你告訴我能有什麼進展？！”
他的語氣充滿了攻擊性，像一隻受傷的困獸，下意識地揮舞著利爪，刺向最親近的人。
電話那端的蘇婉明顯被他的態度刺傷了，呼吸一滯，半晌沒有出聲。
東方夜話一出口就後悔了，他知道不該衝她發火，她才是這場風波裡最無辜的受害者。但連日來的高壓和挫敗感，讓他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和耐心。他煩躁地扒了一下頭發，語氣依舊生硬：“我沒事，你照顧好自己，不用擔心我。掛了。”
不等蘇婉回應，他便徑直掛斷了電話。
聽著手機裡傳來的忙音，蘇婉握著手機，僵在原地。耳邊還回響著他剛才那充滿不耐和戾氣的聲音，每一個字都像小錘子，敲打在她本就脆弱的心上。
她知道他壓力大，知道他辛苦。她一直在告訴自己，要理解，要體諒，不能給他添亂。可當他真的將那份暴躁和不耐指向她時，她還是感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委屈和心痛。
她不是不委屈，隻是選擇不說。她不是不需要他，隻是不想在他焦頭爛額時索求安慰。可她的隱忍和體貼，換來的卻是他冰冷的語氣和不耐煩的態度。
眼淚無聲地滑落，她蹲下身，抱住自己，任由壓抑了數日的情緒在寂靜的夜裡無聲地流淌。她開始懷疑，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暴裡，他們之間那看似牢固的感情，是否真的能經受住這樣的考驗？當外界的壓力大到一定程度時，是否真的會扭曲彼此的模樣？
而電話那頭，東方夜在掛斷電話後，狠狠一拳砸在了堅硬的辦公桌上，發出沉悶的巨響。手背瞬間紅腫起來，他卻感覺不到疼痛，隻有滿腔的懊惱和更深的煩躁。
他明明想安慰她，想聽聽她的聲音汲取一點力量，為什麼最後會變成這樣？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著腳下依舊燈火璀璨卻冰冷陌生的城市，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寂和暴戾感湧上心頭。壓力，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改變著他，也將他們之間那份溫情，推向危險的邊緣。脾氣變得暴躁的他，還能否牢牢護住他想守護的人？而蘇婉那顆本就因謠言和刁難而備受煎熬的心，又能承受得住來自他這邊的幾分冷硬？風暴不僅席卷了商場，更開始侵蝕他們情感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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