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夜那通充滿戾氣的電話,像一根導火索,徹底引燃了蘇婉心中積壓多日的委屈、不安和恐懼。她獨自在冰冷的公寓裡枯坐了一夜,眼淚流乾了,隻剩下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冰涼。
第二天傍晚,天色陰沉,飄起了淅淅瀝瀝的冷雨。蘇婉終究放心不下,熬了他喜歡的湯,用保溫桶仔細裝好,決定去公司看看他。她告訴自己,他隻是太累了,壓力太大了,她不能跟他計較。她想去給他送點溫暖,哪怕隻是看他一眼,確認他安好。
她刻意避開了正門,從地下車庫直接乘坐總裁專屬電梯上了頂樓。周謹看到她,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鬆了一口氣,低聲道:“蘇小姐,您來了就好,總裁他……已經連續三十多個小時沒合眼了。”
蘇婉的心揪得更緊,她點點頭,輕輕推開了辦公室的門。
東方夜正背對著門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灰蒙蒙的雨幕和模糊的城市輪廓。他依舊穿著昨天那件襯衫,袖口隨意挽起,背影挺拔卻透著一股難以言說的孤寂和沉重。煙灰缸裡堆滿了煙蒂,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煙草味。
聽到開門聲,他並未回頭,隻以為是周謹,聲音沙啞而充滿不耐:“又有什麼事?不是說了彆來煩我!”
蘇婉的腳步頓在原地,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酸澀難言。她深吸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夜,是我。”
東方夜猛地轉過身。看到她,他眼底先是閃過一絲極快的、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亮光,隨即又被更深的疲憊和煩躁覆蓋。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保溫桶上,眉頭蹙起:“你怎麼來了?不是讓你好好待在家裡嗎?”
他的語氣,依舊帶著昨夜電話裡的那種生硬和不耐。
蘇婉努力維持的平靜幾乎要碎裂,她走上前,將保溫桶放在辦公桌上,輕聲道:“我熬了點湯,你趁熱喝一點,休息一下。”
東方夜的視線從保溫桶移到她蒼白的臉上,看到她眼下的青黑和強撐的鎮定,一股莫名的煩躁和對自己無能的憤怒再次湧上心頭。她為什麼總要出現在他麵前,提醒著他的失職和無能?她為什麼不能像他一樣,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應對危機中,而不是在這裡做些無謂的關心?
“我現在沒空喝什麼湯!”他語氣惡劣,抬手煩躁地鬆了鬆領帶,“外麵現在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記者像蒼蠅一樣盯著,你還跑到這裡來,是嫌麻煩不夠多嗎?!”
他的話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狠狠刺入蘇婉的心臟。她所有的擔心,所有的體貼,在他眼裡,都成了“麻煩”?
她抬起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聲音帶著顫抖:“我隻是……擔心你。你很久沒休息,也沒好好吃東西了……”
“擔心我?”東方夜嗤笑一聲,連日來的壓力讓他口不擇言,“你要是真擔心我,就該離這些是非遠一點!如果不是因為你,那些媒體會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樣撲上來嗎?!‘商業間諜’?這種可笑的謠言怎麼會扣到你頭上?你就不能安分一點,少給我添亂嗎?!”
“我添亂?”蘇婉終於無法再維持冷靜,多日來的隱忍、委屈、恐懼,在這一刻徹底爆發,眼淚洶湧而出,“東方夜!被汙蔑的人是我!被記者堵門、被陌生人辱罵的人是我!我小心翼翼,不敢出門,不敢給你打電話,生怕影響到你!我熬湯送過來,隻是希望你能喝一口熱乎的,能休息五分鐘!在你眼裡,這就成了添亂?!”
她一步步逼近他,淚眼模糊地望著這個她深愛、卻也在此刻深深傷害她的男人:“是!我出身普通,我配不上你們東方家!我活該被你看不起的母親刁難,活該被對手汙蔑!可我做錯了什麼?我唯一做錯的,就是愛上了你!”
她的指控,她的淚水,像鞭子一樣抽在東方夜心上。他知道自己說錯了話,知道她在承受著什麼,可那該死的自尊和無處發泄的暴戾,讓他無法在此刻低頭認錯。
“夠了!”他低吼一聲,試圖用怒氣掩蓋內心的慌亂和心疼,“我現在沒心情跟你吵這些!集團的事情已經夠我焦頭爛額了,你能不能懂事一點?!”
“懂事?我還要怎麼懂事?!”蘇婉心痛到幾乎無法呼吸,她看著眼前這個變得陌生而冷酷的男人,隻覺得渾身冰冷,“是不是要我像你母親希望的那樣,主動離開你,消失得無影無蹤,才叫懂事?才不給你添亂?!”
“蘇婉!”東方夜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吃痛,“你非要在這個時候無理取鬨嗎?!”
“我無理取鬨?”蘇婉看著他緊握自己手腕的手,那力道仿佛要捏碎她的骨頭,也捏碎了她最後一點希望。她用力甩開他的手,踉蹌著後退兩步,臉上滿是絕望和心碎,“好,我明白了。原來在你心裡,我和那些給你製造麻煩的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她看著他那布滿血絲卻依舊冰冷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絕望地說:“東方夜,如果我的存在,對你而言真的隻是拖累和麻煩,那我……如你所願。”
說完,她不再看他一眼,轉身,決絕地衝出了辦公室。眼淚在轉身的瞬間磅礴而下,與窗外的冷雨混成一片。
東方夜僵在原地,看著她消失在門口的背影,聽著電梯門關上的聲音,那一聲輕響,卻如同驚雷在他腦海中炸開。他剛才……都說了些什麼?他怎麼會用那麼傷人的話去對待她?
他想追出去,腳步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辦公桌上,那個保溫桶還孤零零地立在那裡,散發著微弱的熱氣,像是在無聲地嘲諷著他的混蛋行徑。
他頹然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插入發間,發出痛苦而壓抑的低吼。爭吵結束了,留下的,是滿地狼藉的心碎,和一道深可見骨的裂痕。蘇婉最後那句“如你所願”,像魔咒一樣在他耳邊回響。他第一次感到,他可能要失去她了。在這內憂外患的風暴眼裡,他親手,將他最珍視的晚星,推離了自己的懷抱。心痛難當的,又何止她一人?隻是此刻,被暴躁和壓力蒙蔽了雙眼的他,尚未完全看清那即將到來的、無法挽回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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