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魏晨單膝跪地的姿勢和蘇婉死寂般的沉默中,仿佛被無限拉長。燭火不安地跳動著,在她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上投下搖曳的光影,更顯得那雙盛滿了驚惶與掙紮的眼眸,深不見底。
魏晨舉著戒指盒的手臂開始不受控製地微微顫抖,酸麻的感覺從指尖蔓延到肩胛。但他依舊固執地維持著那個姿勢,像是賭上了全部尊嚴和希望的囚徒,在等待最終的審判。他看著她劇烈顫抖的睫毛,看著她無意識咬緊的、已然失了血色的下唇,心中的期待如同風中的殘燭,一點點微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冰冷的、逐漸沉底的預感。
“婉兒……”他喉結乾澀地滾動了一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乞求,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僵局。
這聲輕喚,像一根針,刺破了蘇婉周身凝固的空氣。她猛地回過神,像是被燙到一般,倏地站了起來,動作倉促得甚至帶倒了身後的椅子,發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對……對不起……”她的聲音艱澀無比,帶著明顯的顫抖,目光慌亂地掃過魏晨手中那枚精致的茉莉花戒指,卻不敢在上麵做任何停留,仿佛那是什麼灼人的烙鐵。“魏晨,我……我不能……”
“為什麼?”魏晨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被壓抑到極致的痛苦和不解。他也跟著站起身,因為跪得太久,腳步有些踉蹌,但他顧不上這些,急切地追問,“是因為他嗎?因為東方夜?哪怕他那樣傷害過你,哪怕他至今不敢出現在你麵前,你的心裡,還是隻有他嗎?”
“東方夜”這三個字,像一道驚雷,直直劈入蘇婉混亂的心海,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渾身一顫,臉色更加蒼白,幾乎透明。她猛地搖頭,淚水終於不受控製地奪眶而出,沿著臉頰滑落。
“不是……不是因為他……”她試圖否認,可話語是那樣蒼白無力。連她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又如何去說服眼前這個將她所有掙紮都看在眼裡的男人?
“那是因為什麼?”魏晨向前一步,逼近她,目光灼灼,帶著一種非要刨根問底的執拗,“是因為念卿?我可以對他視如己出!是因為你還沒有準備好?我可以等!婉兒,告訴我,到底要我怎麼做?難道我這麼多年的守候,就真的抵不過他在你心裡留下的一個影子嗎?”
他的質問,一句比一句沉重,砸在蘇婉的心上。她步步後退,直到脊背抵上冰冷的牆壁,無路可退。她抬起淚眼朦朧的雙眼,看著眼前這個一向溫文爾雅,此刻卻因她而痛苦失態的男人,心中充滿了無儘的愧疚和酸楚。
“對不起,魏晨……真的對不起……”她哽咽著,聲音破碎不堪,“你很好,真的很好……你對我和念卿的恩情,我這輩子都報答不完……可是……可是……”
她“可是”了半天,後麵的話語卻哽咽在喉嚨裡,怎麼也說不出來。
可是,她的心,像一座被強行封鎖的城池,城門緊閉,吊橋高懸,裡麵困守著一段她無法釋懷的過往和一個她無法徹底抹去的身影。那個人,曾是她全部的歡喜與哀愁,曾給過她最極致的甜蜜,也給予了她最徹骨的疼痛。那種愛恨交織的深刻,早已融入了她的骨血,不是時間或者另一個人的溫柔就能輕易覆蓋的。
接受魏晨,意味著要將那座城池徹底夷為平地,要將那個身影連根拔起。她做不到。至少現在,她真的做不到。那不僅是對魏晨的不公平,更是對她自己內心的背叛。
看著她泣不成聲、痛苦不堪的模樣,魏晨眼中翻湧的激烈情緒,一點點冷卻、沉澱下來,化作一片深沉的、無力的悲哀。他明白了。有些東西,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有些人,不是等待就能夠擁有。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收回了舉著戒指盒的手,將那枚象征著他對未來所有美好憧憬的戒指,緊緊攥在手心,堅硬的棱角硌得他掌心生疼。他低下頭,苦澀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我明白了……”他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一種萬念俱灰的疲憊,“對不起,是我……太心急了,讓你為難了。”
他說完,沒有再去看蘇婉,而是默默地轉過身,腳步有些虛浮地走向自己的房間。那背影,充滿了被拒絕後的落寞和一種深切的無力感。
客廳裡,隻剩下蘇婉一個人,靠著冰冷的牆壁,緩緩滑坐到地上。她將臉深深埋進膝蓋,壓抑許久的哭聲終於低低地傳了出來,充滿了無助和彷徨。
她拒絕了魏晨,守護了心底那份連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的執念。可為什麼,心裡沒有一絲輕鬆,反而像是破開了一個大洞,空落落的,灌滿了冷風?
她知道,她傷了魏晨,很可能也徹底失去了這份安穩的庇護。前路茫茫,她帶著對那個人無法割舍的牽念,又能走向何方?
這一夜,公寓裡的兩個人,隔著一堵牆,各自無眠,沉浸在各自的痛苦與掙紮裡。而那枚未能送出的茉莉花戒指,如同一個無聲的句點,暫時為這段失衡的關係,畫上了一個休止符。然而,潛藏在平靜下的暗流,卻因此更加洶湧澎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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