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突如其來的眩暈與不適,如同在平靜湖麵投下的一顆石子,雖未掀起驚濤駭浪,卻也留下了久久不散的漣漪。東方夜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在蘇婉身邊,直到天際泛白,確認她呼吸平穩、沉沉入睡後,那顆懸在半空的心才稍稍落回實處,卻並未完全放下。
清晨,家庭醫生再次準時前來複查。東方夜站在床邊,神情看似平靜,但緊抿的薄唇和專注審視醫生每一個表情的眼神,泄露了他內心的緊繃。蘇婉靠坐在床頭,臉色依舊有些蒼白,但精神比昨夜好了許多,她看著東方夜如臨大敵的模樣,心中既覺溫暖,又有些過意不去。
醫生仔細地為蘇婉測量了血壓、心率,又詢問了她此刻的感受,並做了一些簡單的神經反射檢查。
“東方先生,請放心。”醫生收起器械,臉上露出了寬慰的笑容,轉向明顯鬆了口氣卻仍不敢完全放鬆的東方夜,“蘇小姐的血壓已經恢複正常,眩暈和惡心感也完全消失了。目前看來,就是一次比較劇烈的體位性低血壓發作,疊加了神經功能性的短暫紊亂,與近期記憶複蘇、大腦負荷較重有關,屬於恢複期可能出現的正常波動,並無大礙。”
“真的……確定沒事了嗎?”東方夜的聲音依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確認,“不需要再做更詳細的檢查?比如腦部ct或者……”
“暫時不需要。”醫生肯定地打斷了他的擔憂,“蘇小姐的各項基礎體征都很穩定。過度檢查反而可能增加她的心理負擔。目前最重要的還是靜養,保持情緒平穩,避免勞累和突然的體位變化。飲食上注意清淡營養,我會開一些溫和的調理藥物輔助。”
醫生的話專業而肯定,像一道赦令,終於驅散了籠罩在東方夜眉宇間最後那抹濃重的陰霾。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一直緊繃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鬆弛下來,那口從昨夜就堵在胸口的濁氣,終於緩緩吐出。
“謝謝醫生。”他的聲音恢複了往常的沉穩,但眼底那抹如釋重負的輕鬆,卻清晰可見。
送走醫生,東方夜回到房間。清晨的陽光透過窗紗,柔和地灑在蘇婉身上。他走到床邊,沒有立刻說話,隻是靜靜地看了她片刻,然後伸出手,動作極其輕柔地替她理了理額前有些淩亂的發絲。
“聽到了?醫生說沒事了。”他低聲說,語氣裡帶著一種劫後餘生般的慶幸,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哄慰般的溫柔。
蘇婉看著他,他眼下的青黑比昨夜更明顯了些,下巴上也冒出了新的胡茬,顯然是一夜未眠。但他此刻看著她的眼神,卻像是陰霾散儘後的晴空,明亮而溫暖。
“嗯。”蘇婉點了點頭,心中微軟,“讓你擔心了。”
“你沒事就好。”東方夜簡單地說道,仿佛一夜的緊張守護隻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轉身去倒了溫水,看著她服下醫生開的藥,又細致地詢問她想吃什麼早餐,仿佛要將醫生囑咐的“靜養”落實到每一個細微之處。
接下來的幾天,東方夜將“小心翼翼”發揮到了極致。
他嚴格把控著蘇婉的作息時間,確保她有充足的休息。
他親自盯著廚房準備藥膳和營養餐,口味清淡卻花樣翻新。
他甚至在蘇婉想要起身走動時,都會下意識地伸出手虛扶一下,提醒她“慢一點”。
他減少了外出公務,更多的時間留在家裡辦公,書房的門總是敞開著,以便隨時能聽到她這邊的動靜。
這種無微不至的照顧,並未讓蘇婉感到被束縛或壓力,反而像一張柔軟而堅韌的網,將她妥帖地保護起來,讓她可以安心地、緩慢地恢複精神和體力。
而他自己,在確認蘇婉真的無恙後,整個人都呈現出一種肉眼可見的鬆弛。那種縈繞在他周身、仿佛與生俱來的冷峻和疏離感,在家庭這個溫暖的環境裡,尤其在麵對蘇婉和小念時,漸漸被一種更為平和、甚至帶著暖意的氣息所取代。
他會陪著蘇婉在陽光房裡曬太陽,各自看著書,偶爾交流幾句,氣氛寧靜而融洽。
他會在小念纏著蘇婉講故事時,主動加入,用他低沉的聲音講述一些改編過的、充滿童趣的冒險故事,逗得兒子哈哈大笑,連蘇婉都忍不住莞爾。
他甚至在一次晚餐時,因為小念一個幼稚的玩笑,低低地笑出了聲。那笑聲不常聽到,帶著胸腔的震動,磁性而悅耳,讓正在喝湯的蘇婉微微怔住,抬頭看去,正好捕捉到他眼角微微彎起的、真實的笑紋。
那一刻,蘇婉的心像是被羽毛輕輕拂過。
她忽然意識到,卸下了沉重擔憂的東方夜,原來也可以有這樣……生動而溫暖的一麵。
醫生的一句“無大礙”,如同春風融化了最後一塊堅冰。東方夜緊繃的神經終於徹底放鬆下來,而這份鬆弛,也潛移默化地影響著蘇婉,讓她在這個稱之為“家”的空間裡,感到越來越自在,越來越安心。
前路的迷霧或許還未完全散儘,但至少此刻,陽光正好,歲月靜好,而那個曾為她緊張萬分的男人,正用他全部的溫柔和耐心,為她撐起了一片無風無雨的晴空。這足以讓她擁有更多的勇氣,去麵對未來,去重新接納,這份失而複得的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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