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花市歸來的那個午後，空氣中似乎都殘留著陽光與花草的甜香。那束暖黃色的奧斯汀玫瑰被插在客廳的水晶花瓶裡，為這個家增添了一抹鮮活的暖意。蘇婉的心，也如同被那花香浸潤過，柔軟而寧靜。她與東方夜之間那種“嘗試如常”的相處，因為這次愉快的出行，似乎又往前邁進了一小步，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親昵與自然。
然而，身體的恢複並非總是一帆風順。記憶的碎片仍在不時湧現，如同潮汐般衝刷著她尚未完全穩固的精神世界，這過程本身便耗神費力。
這天深夜，萬籟俱寂。
蘇婉在睡夢中無意識地翻了個身，一股突如其來的、強烈的眩暈感猛地攫住了她，伴隨著一陣惡心反胃。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隻覺得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天花板上的吊燈化作了模糊的光暈，胃裡翻江倒海。
“唔……”她發出一聲壓抑的、帶著痛苦的呻吟，下意識地蜷縮起身體，試圖抵禦這陣強烈的不適。
幾乎是同一時間，睡在隔壁房間、一直保持著高度警覺的東方夜，仿佛心有靈犀般，猛地從淺眠中驚醒。他甚至來不及開燈，憑借著對房間布局的熟悉，幾步就衝到了蘇婉的床邊。
“婉婉？”他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更多的是不容錯辨的緊張。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弱月光，他看到她蜷縮在床上，臉色在月光下顯得異常蒼白，額頭上沁出了細密的冷汗，眉頭緊緊蹙在一起，顯然是極為難受。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東方夜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單膝跪在床邊，伸手想去觸碰她的額頭，又怕自己的動作會加劇她的不適，手懸在半空，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暈……好暈……想吐……”蘇婉的聲音虛弱而含糊，帶著痛苦的哭腔。這突如其來的不適讓她感到害怕和無助，尤其是在這樣寂靜的深夜裡。
東方夜的臉色瞬間變得比她還難看。眩暈、惡心……這些症狀讓他立刻聯想到了她車禍後可能存在的後遺症，或者是記憶劇烈複蘇帶來的神經性反應。無論是哪一種，都足以讓他心驚膽戰。
“彆怕，我在。”他強自鎮定下來，聲音低沉而有力，試圖給予她安全感。他立刻按響了床頭的呼叫鈴為了方便照料，家裡也安裝了連接劉姨房間和書房的呼叫係統），同時迅速拿出手機，準備撥打家庭醫生的電話。
在等待的間隙，他動作極其輕柔地將蘇婉扶起一些，讓她靠在自己懷裡，用一個更舒適的姿勢半躺著。他取過溫水浸濕的毛巾，小心翼翼地擦拭她額頭的冷汗，另一隻手則穩定地、帶著安撫意味地輕拍著她的後背。
“深呼吸，婉婉，試著深呼吸……”他低聲引導著，自己的呼吸卻因為緊張而有些紊亂。懷裡的人脆弱得如同易碎的琉璃，每一次細微的顫抖都牽動著他的神經。
劉姨披著外套匆匆趕來，看到這情形也嚇了一跳。東方夜快速吩咐：“劉姨，麻煩準備一下溫水和毛巾，再看看醫生到了沒有。”
他的指令清晰而迅速，但那雙緊緊鎖在蘇婉臉上的眼眸，卻泄露了他內心滔天的擔憂和恐懼。他怕極了，怕她的身體出現任何問題，怕這剛剛有所起色的關係因為她的病痛而再次蒙上陰影，更怕……會失去她。這種失而複得後再次麵臨可能失去的恐懼，幾乎要將他吞噬。
家庭醫生很快趕到，仔細為蘇婉做了檢查。東方夜一直守在床邊，緊握著蘇婉微涼的手，目光一秒也未從醫生嚴肅的表情上移開。
“初步判斷是體位性低血壓加上可能的神經功能紊亂引起的眩暈。”醫生收起聽診器，語氣謹慎，“蘇小姐身體底子還比較虛，近期記憶複蘇大腦活動頻繁，情緒也有波動，出現這種情況並不意外。我先給她用點藥緩解症狀，需要密切觀察，如果持續不緩解或者出現其他症狀，必須立刻去醫院做詳細檢查。”
聽到不是最壞的情況，東方夜緊繃的心弦才稍稍鬆弛了些許，但擔憂並未完全散去。他仔細記下醫生的每一項囑咐，親自送醫生出門，然後立刻返回蘇婉身邊。
藥物起效後，蘇婉的眩暈和惡心感逐漸緩解，蒼白的臉色也恢複了一點血色。她疲憊地閉著眼，卻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隻一直握著她的手，溫暖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她微微睜開眼，對上東方夜那雙布滿血絲卻寫滿擔憂的眼眸。他看起來比她這個病人還要憔悴。
“感覺好點了嗎？”他立刻俯身，聲音輕得像是怕驚擾了她。
蘇婉輕輕點了點頭，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喉嚨乾澀。
東方夜立刻領會，將吸管杯遞到她唇邊，喂她喝了幾口溫水。他的動作小心翼翼，眼神專注，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我沒事了……”蘇婉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雖然依舊虛弱，“你彆擔心。”
看著她強打精神安慰自己的樣子，東方夜心中一陣酸澀柔軟。他替她掖好被角，指尖輕輕拂過她汗濕的鬢角，低聲道：“嗯，我不擔心。你好好休息，我就在這裡守著你。”
他沒有離開，也沒有再去休息，隻是拉過一把椅子，靜靜地坐在床邊。月光將他的身影拉長，投在光潔的地板上，像一尊沉默而堅定的守護神。
蘇婉看著他守候的身影，感受著這份幾乎要溢出來的緊張與關懷，心中最後那點因為過往傷痛而產生的芥蒂，似乎在病弱的恍惚間，被徹底衝刷殆儘。
一個會因為她一點點不適就緊張萬分、徹夜守護的男人，如何能是虛情假意？
她在藥物的作用下再次沉沉睡去，這一次，眉宇是舒展的，因為她知道，有人會為她抵擋一切風雨。
東方夜凝視著她恬靜的睡顏，久久沒有移開目光。他知道，前路或許仍有坎坷，但隻要她在身邊，他就有無儘的勇氣去麵對。
夜，還很長。但他的守護，會比這夜色更漫長，更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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