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磷字最後一筆倒流成形，雪陽徹底熄滅。
舊京像被抽掉底片，黑白反轉——雪成幕布，夜成光源，一切輪廓由缺光勾勒，唯有那張次票存根浮在半空，票麵反白，像給未發生的下一次留一盞冷孔明燈。
沈清禾先伸手，指尖才碰到票麵邊緣，整個人便被字縫吸進去——吸的過程沒有風，沒有速度，隻有三十七枚更點在她骨骼裡倒著敲一遍：咚——三十七滴血珠順靜脈往回走；梆——七年光陰被壓成一張負片；嗒——她聽見自己尚未出生的心跳。
蘇硯舟緊隨其後，掌心那三十七粒藍磷砂同時熄滅，熄滅處各留一粒反向的形空白，空白連成一道虛線，虛線自動縫合，像給死亡補一條不會出血的拉鏈。
兩人同時落地，落地的瞬間七年已過——落地處，正是七年後舊京，卻不是任何一座熟悉的城門，而是一張巨大的補票處：——無牆，無頂，隻有一排倒懸的閘機；閘機不攔人，隻攔；檢票口不亮燈，隻亮一張未寫的空白罰單。
補票處無人值守，隻有三十六名童胚懸空倒坐，每人額心月牙凹槽裡插著一枚更點雪片，雪片未化，像給未檢票的生命留一張永久座位號。
第三十七個座位空著，椅背刻著一行反向的字：缺口正對沈清禾耳後的銅鈴。
她剛走近，銅鈴自動脫落，鈴舌那枚反向乳牙一聲嵌入椅背缺口，乳牙一觸木，立即長全，長成一枚真正的字——卻是空的，等待被下一次死亡填滿。
蘇硯舟掌心三十七粒空白同時浮起，一粒粒飛入童胚額心雪片，每填一粒，雪片便倒著融化，化成一滴未出生的淚，淚順著倒懸的閘機往上流，流回殘碑——殘碑此刻懸浮在補票處頂端，碑麵完整無缺，卻倒長著三十七朵忍冬，花苞衝地，蕊心各含一滴逆流的眼淚。
閘機終於亮起，不亮綠，不亮紅，隻亮一行藍磷字——請補票
字下有空白票價：
——第三十七次死亡——
支付人：未全——
收款方：下次
沈清禾抬手，指尖在空白票價一按——按出一枚未出血的字傷口，傷口不流血，隻流下一次心跳；蘇硯舟同時握拳，拳心字疤自動裂開，裂成一張真正的票根——
票根正麵：第三十七次死亡
票根背麵：一次未出生的生命
兩人同時把票根插入閘機——
閘機不吞票，隻反吐一行新字：
下次已收到
字剛成形，第三十七朵忍冬便同時開花，花蕊逆流的眼淚同時倒飛，飛入空白的字——人始全。
閘機終於打開，卻不是門，而是一道反向的更鼓——鼓麵朝天，鼓槌倒懸，每敲一次，便退一格，退到第三十七格，更鼓自動裂成兩半——
一半載著沈清禾，一半載著蘇硯舟，同時沉入鼓底。
鼓底無暗，無亮，隻有一行藍磷小字緩緩浮現——
第五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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