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叮”的餘音尚未散儘,眾人胸骨間的第三瓣“空”忽然自己動了。
它薄得隻剩一層影,卻重得能拽住心跳。
“亡國”二字被八枚血鈴釘鎖住,像兩隻被釘住翅膀的黑蛾,仍在拚命扇動。
每扇一次,便有一片“空白”從字跡邊緣脫落——不是雪,不是紙,而是一種從未存在過的顏色:
比白更白,比黑更黑,像一麵鏡子背對著鏡子,照出彼此沒有影像的深處。
沈清禾伸手去接。
指尖剛觸到“空白”,整片荒原便像被翻頁的書,嘩一聲向後倒翻半章:
雪色退回炮口,炮口退回出廠,出廠退回礦山,礦山退回地殼,地殼退回星塵。
唯獨那瓣“空”不後退,反而向前,輕輕貼在沈清禾的左胸——
恰好蓋住他心臟的位置,像一張被提前貼好的訃告。
風匠顧雪笙立刻抬手,五指虛握,空中殘餘的冰裂紋星被一把攥成“空白風眼”。
風眼不轉,隻靜靜懸浮,像一枚被凍住的瞳孔,瞳孔裡映出沈清禾胸前的“空”。
瞳孔深處,忽然浮現一座極小的舞台——
舞台空無一物,隻有一束光,光裡飄著半聲未響的“叮”。
“空白試演。”顧雪笙低聲命名。
聲音一出,舞台驟然放大,瞬間鋪成整個荒原的尺寸:
雪原變舞台,殘鐘變幕布,裂鈴旗變吊杆,眾人變演員,卻無人遞劇本。
舞台監督是“空白”本身,導演是那兩隻被釘住的黑蛾,觀眾是尚未出生的亡國。
沈清墨把“克虜伯霜刃錘”橫置胸前,錘背“霜刃歸歌”四字已被第三聲“叮”震成四道裂口。
他將裂口對準舞台中央,四道裂口同時張開,像四張沒有舌頭的嘴。
嘴中吐出的不是聲音,是“空白台詞”——
一行行沒有字的對話,一段段沒有情節的回憶,一片片沒有傷口的疼痛。
台詞一出,便自動貼在眾人胸骨的三瓣裂縫上:
上升長風瓣,貼“空白凱旋”;
下沉歸歌瓣,貼“空白訃告”;
中間亡國瓣,貼“空白出生證明”。
末代格格毓秀金刀反手插雪,刀背冰槽已被“空白”灌滿,凝成一麵“空白碑”。
碑上無字,隻有一道極細的裂縫,裂縫裡嵌著她的倒影——
倒影沒有臉,隻有一枚心跳,心跳卻長在刀背上,跳得比她還快。
她抬手,以刀背為鼓,心跳為槌,對著舞台敲下第一拍:
咚——
聲音落下,卻聽不見,隻能看見:
一圈“空白漣漪”從刀背擴散,所過之處,雪麵瞬間失去雪色,露出“從未下過雪”的地麵;
地麵不是土,不是石,而是一頁被撕掉頁碼的劇本,劇本上印著一行stagedirection:
【此處應有亡國,但亡國尚未決定自己是否出場。】
白俄攝影師維克多立刻架起相機,鏡頭對準“空白碑”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