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聲之後,空白先於一頁紙出生。
沈清禾睜眼,卻看不見眼。
世界被倒著洗成一張“無墨”的底片:
黑成了白,白成了比白更白的荒。
荒裡浮出一粒“生白”,
比米粒小,比星球重,
像從未被寫出的“國”字第一筆——
逆鋒起筆,向上,向未發生處起筆。
生白一出現,
所有被墨蝕釘死的秒針同時鬆動。
八枚“墨蝕釘”從眾人胸口倒拔而出,
釘尖帶出的不是血,
是八滴尚未降生的“晨露”——
露裡各養一枚反向的偏旁:
丶、丿、乚、亅、乛、亠、冫、卩……
它們在空中拚成一隻“逆墨舟”,
舟底無墨,隻有白浪,
浪頭卻乾得像從未濕過的紙。
舟一成形,
赫舍裡·潤良手中的“蝕筆”自動倒寫——
筆毫一根根退回毛孔,
毛孔退成胎兒,
胎兒退成一粒“未蘸之墨”,
墨退成“冰筆翰林”從未出生過的祖父。
祖父的名字被生白吐出的光
一筆勾銷,
勾銷的聲音像雪落:
“嚓——”
雪片不是六角,
是八角,
每一角都刻著“亡國”的負形——
把缺掉的國土
重新缺回大地。
沈清墨掌心的墨蝕種子
開始逆向發芽:
根須向上,
鑽進她腕內那道“從未張開過的拳”,
把拳紋撐成一張“未握之白”;
白裡浮出四隻逆墨蛾——
左翅“氵”倒流成河,
右翅“艸”倒長成草原,
河與草原在空中交接,
拚成一麵“未亡之旗”;
旗麵沒有顏色,
隻有風,
風把旗吹成“國”字的草寫,
草寫又被風撕成
一頁“未頒布”的詔書。
詔書飄向末代格格毓秀眉心的黑太陽。
太陽開始逆升——
從午夜升向正午,
從死亡升向受孕;
黑被生白一寸寸漂白,
漂成一輪“未墜落的月”;
月裡浮出她從未懷過的胎兒,
胎兒臍帶係在刀柄,
刀柄係在礦山,
礦山係在地心,
地心係在一粒
未爆炸的星——
星被生白點亮,
點亮成“未亡”二字,
二字倒著飛回她瞳孔,
瞳孔裡第一次映出
“國”仍在,
“亡”尚未發生。
白俄攝影師維克多的相機
開始逆向衝洗:
底片把墨蝕一點點嘔出,
嘔成一張“生白照片”;
照片沒有影像,
隻有一行逆行的光:
“讓死亡在空白裡重新受孕,
再讓受孕在死亡裡
重新白回去。”
快門倒響——
“喀”
一聲之後,
鏡頭裡爬出一個
未拍攝的嬰兒,
嬰兒懷裡抱著
一粒未拍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