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風裹著老破小樓道裡的黴味往窗縫裡鑽,汪明睿媽媽醒時,天還蒙著層灰撲撲的亮。床頭櫃上的電子鐘跳在五點十分,數字泛著冷白的光——不用看表,這具在出租屋熬了五年的身體早把生物鐘刻進了骨頭裡,比鬨鐘還準。
她側過身,窄小的臥室裡擠著兩張單人床,女兒汪明玥睡得正沉,眉頭還皺著,手裡攥著半張寫滿公式的草稿紙。隔壁小間裡,兒子明睿的台燈亮著,隱約能聽見翻書的沙沙聲——臨床醫學考研倒計時隻剩倆月,孩子幾乎天天熬到後半夜,厚厚的《內科學》被他翻得頁腳發卷,筆記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批注。她閉了閉眼,把湧到喉嚨口的澀意咽回去:今天是明睿二十三周歲生日,也是他們在這老破小陪讀的第五年,而孩子的爸爸,還在城郊那套寬敞的大房子裡睡著,大概率還沒醒。
廚房小得轉不開身,鋁壺坐在迷你燃氣灶上,滋滋地冒熱氣。她抓了把小米淘洗,水流嘩嘩響,蓋過了樓下早點攤的吆喝聲。明睿從隔壁間出來,穿著洗得發白的灰色家居服,鼻梁上架著黑框眼鏡,眼下的青黑比昨天又重了些:“媽,早。”他順手幫她把晾在陽台鐵絲上的校服收進來,校服上“市一中”的校徽蹭得手微癢——那是妹妹明玥的衣服,“神學院”的校服洗了無數次,藍色領口都泛白了,卻依舊平整。
汪明睿媽媽點點頭,把小米粥倒進砂鍋,又打了兩個雞蛋進去:“今天彆學了,中午帶你妹出去吃,你生日。”
“不用媽,在家吃就行,省點錢。”明睿撓了撓頭,目光掃過門口——出租屋沒有鞋櫃,男人的鞋從來沒在這裡出現過。他沒問,也沒提,就像這麼多年一樣,假裝爸爸的缺席、假裝那套大房子與他們無關,隻順手把妹妹的書包拎到褪色的沙發上,幫她把昨晚沒裝進去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塞好。
裡屋的門也開了,明玥背著書包出來,校服領口係得嚴嚴實實,頭發紮成利落的馬尾,臉上沒一點妝,隻眼角沾了點沒擦乾淨的眼藥水——“神學院”的高三生,每天天不亮就往學校跑,晚上十點半才下晚自習,昨天模擬考數學壓軸題沒解出來,躲在被子裡哭到半夜,怕媽媽擔心,連抽泣都壓著聲。“媽,我今天早自習要默寫,早飯吃快點。”女孩的聲音還有點發緊,卻強撐著精神,伸手抓了片麵包往嘴裡塞。
她把煎好的雞蛋盛進掉了瓷的盤子,又切了塊昨天買的蛋糕——昨晚特意繞路去市中心的蛋糕店挑的,明睿愛吃巧克力味,明玥怕胖,就買了個低糖雙拚的,不大,卻花了小兩百。“吃吧,彆慌,媽送你去學校,默寫肯定能過。”她記得女兒上次月考默寫拿了滿分,卻沒敢說太多,怕給孩子添壓力——“神學院”裡高手如雲,明玥每天都在跟自己較勁,她這個當媽的,隻能在這老破小裡悄悄托著。
正說著,手機響了,是男人打來的。汪明睿媽媽捏著手機,走到樓道口接起,風灌進衣領,涼得她一哆嗦。“喂?”
“今天周六,我跟老周他們有個全市摜蛋比賽,中午不回來吃了。”男人的聲音帶著剛醒的慵懶,背景裡是大房子空曠的回聲,“對了,昨天讓你拿的那床新被子,你怎麼沒去?”
她攥著手機,指節發白:“今天明睿生日,二十三了,考研倒計時就剩倆月。玥玥下周模考,我走不開。”
“哦,生日啊,考研啊。”男人頓了頓,語氣隨意得像在說天氣,“那行,我讓老王幫我收著。錢我轉你微信了,給孩子買點筆紙。”說完,電話就掛了,沒問蛋糕買了沒,沒問明玥模考緊張不,沒問這老破小的出租屋裡,娘仨的日子過得怎麼樣。
她回到屋裡,微信提示音響了,三百塊錢躺在對話框裡。明玥攥著書包帶,低頭盯著自己的鞋尖,沒吭聲——她想起上周家長會,班主任當著全班家長的麵說:“明玥媽媽,孩子這幾次模考都在進步,就是心態太緊繃,要是能住得舒服點,家長多陪陪,肯定能更好。”當時她坐在下麵,臉燒得慌,隻能笑著說“我們離學校近,方便”,卻沒敢說,他們不是不想住舒服點,是男人寧願空著大房子,也不肯搬來陪讀,說“老破小住著憋屈”。
明睿把媽媽手裡的手機拿過來,點了退款:“不用了爸,我考研資料夠,妹妹的練習冊也買好了。”他把手機遞回去,聲音很輕,“媽,彆想了,他不來才好,省得吵著你。”
她點點頭,把蛋糕推到明睿麵前,沒說話。客廳裡隻剩下砂鍋咕嘟咕嘟的聲響,窗外的天更陰了,老破小的牆皮掉了一塊,露出裡麵斑駁的水泥——這房子是她五年前找的,離“神學院”步行十分鐘,月租一千五,是她打兩份工才能勉強撐起的開銷。而城郊那套一百二十平的大房子,是他們結婚時買的,男人住著,每天打掃得乾乾淨淨,卻從不讓她們娘仨常去,說“孩子學習吵,影響他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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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吃飯吧,粥要涼了。”明睿把雞蛋夾給她,又給明玥夾了一塊,“彆想了,今天我生日,高興點,等我考上研,就帶你和妹妹搬離這裡。”
她笑了笑,拿起筷子,卻覺得嘴裡發苦。這苦,不是一天兩天了。明玥剛上“神學院”那年,第一次月考沒考好,晚上躲在出租屋的小床上哭,她坐在床邊安慰,給男人打電話,想讓他來陪陪女兒,結果那邊傳來牌桌的喧鬨聲:“多大點事,老破小裡待著就行,我過去乾嘛?吵得慌。”後來明玥再也沒提過讓爸爸來,連學校要家長簽字,都是她模仿男人的筆跡簽的——怕老師問,怕女兒難堪。
還有明睿,去年冬天考研報名,需要戶口本,她回大房子去拿,打開門,客廳裡乾乾淨淨,男人正和朋友視頻通話,說“我一個人住舒服,娘仨在外麵陪讀,不用管我”。她當時沒哭,隻是默默拿了戶口本就走,回來的路上,冷風刮得臉疼,心裡更疼——彆人家的爸爸,會把陪讀的房子收拾得溫馨,會給孩子燉補品,而她的男人,卻把大房子當成了自己的避風港,把她們娘仨,當成了外人。
吃完早飯,她送明玥去學校。“神學院”的校門口,早自習的鈴聲還沒響,已經有學生在路燈下背單詞,家長們要麼幫孩子拿著書,要麼遞上熱牛奶,手裡拎著的保溫桶,都是嶄新的。明玥下車的時候,從書包裡掏出一張紙條,塞給她:“媽,這是我寫的複習計劃,你不用惦記我,中午我在學校食堂吃,省錢。”
“好,媽知道。”她摸了摸女兒的頭,看著她紮進學生堆裡,馬尾辮一甩一甩的,背影瘦瘦的,卻挺得筆直——那是“神學院”學生特有的倔強,也是她撐下去的底氣。
回到出租屋,明睿正在小書桌前看書,台燈亮著,照亮他麵前攤開的《臨床醫學綜合能力西醫)》,書頁上畫滿了彩色的標記。她輕手輕腳地進去,把洗好的藍莓放在桌上:“累了就歇會,彆熬壞了眼睛,以後當醫生,眼睛要亮。”
“沒事媽,我這章快看完了。”明睿抬頭,笑了笑,“對了,昨天我給你買了個頸椎貼,你天天送妹妹、做家務,頸椎肯定不舒服,晚上貼上試試。”
她心裡一暖,又有點酸:“你錢省著點花,考研還要買資料呢。”
“沒事,我幫導師整理資料,掙了點補貼,不多,你拿著用。”明睿把頸椎貼遞給她,“媽,其實我知道,你不容易,尤其是在這老破小裡,委屈你了。”
她彆過臉,怕孩子看到她紅了的眼睛:“傻孩子,說這些乾什麼,媽不累,隻要你們好好的,比什麼都強。”
不累是假的。這些年,她一個人打兩份工,白天在超市當收銀員,晚上去餐館洗盤子,有時候累得站都站不穩,回到老破小,還要給明睿整理考研筆記、給明玥檢查作業。有次她累得暈倒在超市,醒來的時候,躺在醫院的病床上,醫生說她低血糖,讓她多休息。可她醒了就往出租屋跑,怕明睿沒人做飯,怕明玥放學沒人接——“神學院”的晚自習下課晚,老破小附近的路燈壞了幾盞,她怕女兒走夜路害怕。
男人偶爾也會問她:“你至於這麼累嗎?大房子裡又不是沒地方住,回來住多舒服。”
她沒接話。她何嘗不想住大房子?可她知道,回去了,男人隻會嫌孩子學習吵,嫌她做飯不好吃,嫌她們娘仨打亂了他的“清淨”。有次明玥要交“神學院”的資料費,差了一千塊,跟他要,他說:“我哪有錢,上個月打牌輸了不少,大房子的物業費還沒交呢。”她沒辦法,隻好跟鄰居借,後來省吃儉用了兩個月才還上。
中午,她帶明睿去了家附近的小餐館。明睿舍不得點貴的,隻點了份番茄炒蛋和一碗牛肉麵,還讓她也點一份。她笑著說:“媽不餓,你吃,我看著你吃就高興,等你考上研,咱們去吃大餐。”
鄰桌坐著一對母女,媽媽正在給女兒講題,桌上擺著一盅雞湯,是從家裡帶來的。明睿看了一眼,低下頭,小聲說:“媽,等我當了醫生,就給你買套大房子,比爸那套還大,讓你和妹妹住得舒舒服服的。”
“好,媽等著。”她揉了揉眼睛,怕眼淚掉下來。
下午去接明玥的時候,天更陰了,風也大了些。她站在“神學院”門口,看著學生們一個個出來,明玥走在最後,手裡拿著一張模考卷,臉上帶著笑:“媽,我數學進步了二十分,老師說我這個成績,26年高考能衝重點!”
“真的?太好了!”她接過試卷,上麵的分數紅紅的,刺眼又暖心。那一刻,所有的累、所有的委屈,好像都值了——兒子在為臨床醫學的夢想奮鬥,女兒在為“神學院”的高考衝刺,她的孩子們,都在這老破小裡,努力長成最好的樣子。
晚上,她做了一桌子菜,都是孩子們愛吃的。明睿打開電腦,放著生日歌,明玥給哥哥遞上蛋糕,三個碗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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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哥生日快樂,考研順利!”
“祝媽身體健康,天天開心!”
“祝我們玥玥26年高考,金榜題名!”
她笑著,眼淚卻掉在了碗裡。窗外的天徹底黑了,老破小的燈很暗,卻能照見明睿書桌上的考研倒計時牌,照見明玥筆記本上“乾坤未定,你我皆是黑馬”的字跡,照見她們娘仨擠在小屋裡的身影——這裡很小,很破,卻比那套空曠的大房子,暖得多。
手機又響了,是男人打來的:“我今晚慶功,不回去了,你們自己在家注意點。”
“嗯。”她應了一聲,掛了電話。
明睿收拾著碗筷,明玥在寫作業,台燈下,她的筆飛快地動著,在草稿紙上算著一道又一道數學題。汪明睿媽媽坐在沙發上,看著兩個孩子的背影,突然覺得心裡很靜。這麼多年,她一個人在老破小裡扛著這個家,扛著明睿的考研夢,扛著明玥的高考路,扛著那些說不出口的委屈,有時候覺得快撐不下去了,可看到孩子們的笑,看到他們埋頭苦讀的樣子,又覺得渾身都是勁。
她想起昨天晚上,明睿跟她說:“媽,等我考上研,找個好醫院,你就彆上班了,我養你。”明玥也說:“媽,我考上大學就去兼職,幫你分擔,咱們早點離開這老破小。”
她摸了摸胸口,那裡暖暖的。是啊,日子再難,隻要孩子們好好的,就夠了。那個男人,那套大房子,就像隔了一層玻璃,看著近,其實遠——他守著他的清淨,她守著她的孩子,各自安好,卻再也不是一家人。可那又怎麼樣呢?她有兩個好孩子,一個在為臨床醫學的未來奮鬥,一個在為“神學院”的高考衝刺,有他們,在這老破小裡,日子就能過下去,就能過好。
初秋的風還在吹,老破小的窗戶有點漏風,可屋裡的暖,早就蓋過了外麵的涼。她站起身,給明睿倒了杯熱牛奶,給明玥削了個蘋果,心裡想著: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兒子要衝刺考研,女兒要備戰26年高考,她不能有一點負麵情緒,她得比誰都清醒,比誰都堅強。
因為她是媽媽,是兩個孩子的天。天,不能塌,哪怕這“天”,隻是一間老破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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