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亞收完直播設備時，中央公園的夕陽已經把懸鈴木的影子拉得老長。金一諾抱著昏昏欲睡的陸晶金，金母拎著空了大半的野餐籃，晶寶蜷在諾亞的背包裡，隻露出一截雪白的尾巴尖。
“下周直播提前一天跟我說，我把實驗室的進度往前趕趕。”諾亞幫金一諾把帳篷塞進後備箱，指尖蹭到冰涼的金屬，才想起哥大物理係實驗室的恒溫箱還設著25c的參數。他看了眼手機，傍晚六點零三分，紐約的秋夜來得快，風裡已經帶了點涼意，“我先回學校了，晚了圖書館的座位就被占了。”
金母笑著揮揮手：“路上慢點，記得吃晚飯，彆總啃三明治。”
諾亞應了聲，轉身往地鐵站跑，灰色連帽衫的衣角在風裡翻飛。地鐵從中央公園西開到晨邊高地，不過二十分鐘，鑽出地麵時，哥大的校園正浸在暮色裡。紅磚教學樓的尖頂鍍著金邊，草坪上還有三三兩兩的學生抱著書散步，抱著筆記本電腦的教授匆匆走過，皮鞋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響。
物理係大樓的燈光已經亮了大半，諾亞卻沒直接進去。他靠在樓前的梧桐樹下，掏出手機，屏幕上還停留在“靈旅環遊記”的直播後台——最後幾分鐘的彈幕裡，陸奶奶還在追問下次播楓葉的時間。他指尖劃過屏幕，點開那個備注著“守白”的聯係人，猶豫了兩秒，選了視頻通話。
電話響了三聲就被接起。屏幕裡立刻跳出守白的臉，她坐在堆滿書的書桌前，額前的碎發用發夾彆著，身後是央美圖書館標誌性的穹頂窗，窗外已經黑透了，室內的暖光把她的側臉照得柔和。
“剛結束？”守白的聲音帶著點笑意，手裡還拿著一本攤開的《三國演義》，書頁邊緣都翻得發卷，“我看你直播後台顯示‘已結束’，還以為你要在中央公園待到天黑。”
諾亞忍不住笑了，鏡頭湊近了些，能看見守白眼底的紅血絲：“你又泡在圖書館？這都幾點了，不用吃飯？”他說著晃了晃手機，把鏡頭轉向身後的哥大校園——紅磚樓、草坪上的雕塑，還有遠處教堂的尖頂，“你看，哥大的秋天，比上個月又紅了點，等你寒假來，楓葉能把整條街都染成紅色。”
守白的目光落在屏幕裡的秋景上，眼神軟了軟：“比央美的銀杏好看？去年我們在校園裡拍的銀杏，你還說像撒了一地金子。”她頓了頓，把手裡的《三國演義》舉到鏡頭前，“剛看到‘三顧茅廬’，諸葛亮也太能擺架子了，劉備去了三次才見著，換我我早走了。”
諾亞靠在梧桐樹上，笑得更開了：“這你就不懂了，諸葛亮那是在考驗劉備的誠意——就像你們藝術生找模特，不得挑個有耐心的？”他想起直播時陸奶奶說的話，又補充道，“今天第一次播‘晶金成長記’，晶金超配合，沒哭沒鬨，還對著鏡頭笑，晶寶也上鏡了，粉絲都問它的品種。”
“我看到了，”守白點點頭，指尖劃過書頁，“陸奶奶在彈幕裡刷茅台鎮，刷得比粉絲還積極，我媽剛才還跟我說，讓我下次回家帶點茅台鎮的酒給我爸。”她說著突然湊近鏡頭，“對了，諾亞，你上次說要給你們物理係的同學講《三國演義》，講了沒？”
諾亞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還沒，上次準備講‘赤壁之戰’，結果實驗室臨時要趕數據，就忘了。不過今天直播完，我突然覺得，你說的對，得把它當史詩講，不是老古董故事。”他頓了頓，認真起來，“我想好了，下次跟他們說，《三國演義》就像中國版的《權力的遊戲》，但比它早了幾百年——有三個王國打架，有能呼風喚雨的智者，有能打一千個人的勇士，還有比小剝皮還狠的權謀家。”
守白眼睛亮了：“這個類比好！他們肯定感興趣。你彆跟他們說‘東漢末年分三國’，太枯燥了，就說‘一個統治了四百年的大帝國垮了，全國的英雄都出來搶地盤，三個最厲害的人，一個靠仁義，一個靠狠辣，一個靠家底，打了幾十年’，這樣多有意思。”
“可不是嘛，”諾亞順著她的話往下說，“我還想跟他們講諸葛亮，就說他是‘中國的鄧布利多+提利昂’，能算天氣，能擺空城計，劉備沒他之前，連塊地盤都沒有，有了他之後，直接建了個國家。還有關羽，拿著一把超級大的刀，能一個人打一群人，還特彆忠誠，劉備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後來被尊成了神，比超級英雄還厲害。”
守白聽得笑出聲，手指點了點書裡的曹操：“那曹操呢？你打算怎麼講？總不能說他是反派吧？他可是個詩人，‘東臨碣石，以觀滄海’寫得多好，比好多所謂的文人還有才華。”
諾亞想了想，認真道：“我會跟他們說，曹操是最複雜的人——他又狠又聰明，殺過無辜的人，卻也能容忍背叛他的謀士；他想當皇帝，卻到死都沒敢篡權；他寫的詩超有氣勢，打了敗仗還能笑出來。就像《小醜》裡的亞瑟，讓人又怕又佩服，不是純粹的壞人，也不是好人，是個活生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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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說得準！”守白忍不住點頭，把書翻到“赤壁之戰”那一頁，“你看這段，諸葛亮借東風，周瑜打黃蓋，曹操的連環計，明明是打仗，卻跟下象棋似的，一步扣一步，比你們物理係的公式還複雜。上次我給我們畫室的同學講，他們都聽呆了，說比看懸疑電影還刺激。”
諾亞靠在樹上，聽著守白的聲音，秋風吹過，梧桐葉落在他的肩上。他突然覺得，比實驗室裡的數據分析更有意思的，是這樣跟她聊一本中國的古書，聊那些千年前的英雄和故事。
“對了，”守白突然想起什麼，眼神裡帶著點期待，“寒假我去紐約，你帶我去中央公園拍楓葉好不好？就像晶金直播那樣，我也想看看你說的‘能染紅河的楓葉’，順便給你當模特，畫一幅秋景人像。”
諾亞的心跳漏了一拍，趕緊點頭：“好啊，到時候我提前占個好位置，帶野餐墊，帶晶寶，說不定還能趕上晶金的第二次直播，讓你當特邀嘉賓。”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我還可以帶你去哥大的東亞圖書館，裡麵有英文版的《三國演義》，還有漫畫版，你可以幫我看看，哪個版本適合給我同學講。”
守白笑著答應：“沒問題！不過你得先把‘赤壁之戰’的故事講清楚，彆到時候被你同學問住，還要我救場。”她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上跳出圖書館閉館的提醒，“我得走了，圖書館要關門了，明天還要去畫室趕稿。”
諾亞點點頭，看著屏幕裡的她收拾書本，心裡暖暖的：“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給我發消息。”
“知道啦，”守白對著鏡頭揮揮手，突然湊近，在屏幕上“啵”了一下，“晚安，哥大物理係的‘三國推廣大使’。”
電話掛斷，屏幕暗下來，映出諾亞泛紅的臉頰。他靠在梧桐樹上，抬頭看著哥大的夜空，星星已經出來了，零星地掛在黑藍色的天上。他掏出手機，點開備忘錄，開始寫“給物理係同學講三國的計劃”——開頭第一句就是：“想象一下，如果《權力的遊戲》發生在2000年前的中國……”
風裡的涼意似乎被驅散了，諾亞揣著手機往實驗室走，腳步輕快。他想，下次直播的時候，一定要讓守白也出鏡，讓她給粉絲講講《三國演義》裡的英雄，講講中國畫裡的山水，就像陸奶奶講茅台鎮那樣，把那些好聽的故事，都講給更多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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