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那淬著毒汁的話語,如同陰冷的蛇,在星宿閣空曠的回廊中漸漸消散,卻將致命的寒意深深釘入暗處兩人的骨血裡。那隨從最後一句顫抖的“屬下明白”,更是為這陰謀落下了殘酷的注腳。
雜物堆後的狹小空間裡,死寂彌漫,隻剩下彼此壓抑到極致的呼吸聲。燼淵周身的肌肉繃緊如鐵,蘇清歡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腔下那幾乎要炸裂的怒火與恨意,以及一種深沉的、對摯友淩霄即將因己受累的愧疚與焦灼。他護在她身後的手臂堅硬如磐石,仿佛是她與外界洶湧惡意之間唯一的屏障。
許久,直到那令人窒息的威壓徹底遠去,連最細微的仙力漣漪都平息,燼淵才緩緩鬆開了緊握的拳,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他掀開覆蓋的獸皮卷帛,露出的易容麵容上,那雙沉澱了血色的眼眸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裡麵翻湧著足以傾覆天地的風暴。
“我們走。”他的聲音嘶啞低沉,帶著一種強行壓製後的平靜,卻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
必須立刻離開!李修的出現,意味著此地的危險性呈倍數攀升。他們不僅找到了線索,更撞破了陰謀,隨時可能麵臨天羅地網。
蘇清歡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點了點頭。她沒有多問,隻是默默地將那枚承載著混沌靈脈秘密的殘破玉簡緊緊地攥在手心。這枚玉簡,此刻重若千鈞。
兩人如同融入陰影的幽靈,借著沉星玉書架的掩護,沿著來時的路徑,小心翼翼地向著第七重通往第六重的樓梯口潛行。每一步都踏在刀尖之上,聽覺與神識提升到極致,警惕著任何可能出現的巡邏仙吏。
幸運的是,或許是因為李修方才的巡視,亦或是星宿閣本身的森嚴,他們返回的路上並未再遇到其他仙影。很快,那道光幕禁製出現在眼前。
依舊是等待,計算著時機。當一隊運送廢棄玉簡的力士通過光幕時,兩人再次抓住那轉瞬即逝的間隙,如同兩道清風,悄無聲息地穿過了光幕,回到了第六重。
沒有停留,沿著狹窄的雜役樓梯繼續向下。每一層環境的細微變化,都讓蘇清歡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一絲,卻又因懷中那枚玉簡和方才聽到的陰謀而更加沉重。
當他們終於穿過那條堆滿廢棄物的後勤廊道,再次從那扇偏僻的雜役偏門踏出,重新沐浴在外界相對“自由”的仙靈之氣中時,蘇清歡才感覺自己那顆一直高懸的心臟,終於落回了實處,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強烈的虛脫感。
他們不敢在此地久留,甚至來不及交流。燼淵目光銳利地掃視四周,確認安全後,拉著蘇清歡,迅速沒入藏書閣外圍繚繞的濃鬱仙雲之中,朝著來時經過的、相對安全的觀星台廢墟方向疾行。
直到再次踏入那片斷壁殘垣,躲藏在熟悉的、爬滿星輝藤蔓的巨大斷牆之後,兩人才真正獲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機。
夕陽的餘暉透過破碎的穹頂,在廢墟上投下斑駁陸離的光影,為這荒涼之地增添了幾分寂寥與神秘。
蘇清歡背靠著冰冷的石壁,緩緩滑坐在地,劇烈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久久難以平複。這一天之內的大起大落、驚心動魄,幾乎耗儘了她的全部心力。從找到空盒的絕望,到發現暗格的希望,再到聽聞陰謀的憤怒與恐懼……種種情緒如同浪潮般衝擊著她的心神。
燼淵站在斷牆的缺口處,眺望著遠方那在夕陽下更顯巍峨神聖的藏書閣,背影孤直而冷硬。李修的話語,如同魔咒,在他腦海中反複回響。淩霄……他必須想辦法警告淩霄!
但他此刻自身難保,身在天界核心,危機四伏,又如何能將消息傳遞出去?強行練習,隻會暴露淩霄,加速他的死亡。
一種無力感,混合著滔天的恨意,幾乎要將他吞噬。
“燼淵……”蘇清歡輕聲喚道,聲音還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微顫。她看著他緊繃的背影,能感受到他那無聲的憤怒與掙紮。她將一直緊握在手心的殘破玉簡遞了過去,“這個……我們還沒仔細看。”
燼淵轉過身,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枚暗淡的玉簡上。混沌靈脈……這或許是黑暗中另一條若隱若現的路徑。
他接過玉簡,再次將神識沉入其中。蘇清歡也湊近過來,緊張地注視著。
玉簡內的信息依舊殘破不全,許多地方字跡模糊,能量微弱。但比起方才在藏書閣內的倉促一瞥,此刻靜下心來仔細感悟,又能發現一些新的細節。
除了之前看到的關於混沌靈脈“淨化虛妄,追溯本源”潛力的描述,以及對其覺醒凶險的警告外,在玉簡的末尾,一段極其隱晦、幾乎被磨滅的文字,引起了他們的注意。那似乎是一段關於如何初步引導和保護未完全覺醒的混沌靈脈的古老法門片段,提到了需要與靈脈持有者心意相通、靈力純淨之人的護持,以及借助某些蘊含天地本源之力的奇物來穩固脈源。
然而,最重要的發現,是在玉簡最核心的、一段以特殊符文加密的區域。當燼淵嘗試以自身強大的神識強行衝擊那層加密時,殘存的玉簡不堪重負,表麵驟然裂開幾道細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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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蘇清歡驚呼。
但就在玉簡即將徹底碎裂的瞬間,那加密區域猛地綻放出最後一道強烈的光芒!四個古樸滄桑、卻仿佛蘊含著天地至理的古神文,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浮現在兩人眼前,隨即玉簡化作一堆齏粉,簌簌飄落——
“混沌靈脈”!
這四個字,比玉簡中任何描述都更加直接,更加震撼!它們仿佛帶著某種法則的力量,深深地刻入了兩人的識海之中。
雖然玉簡毀了,但這四個字,以及其中承載的關於靈脈潛力與危險的信息,卻為他們指明了方向。
蘇清歡撫摸著懷中那根由燼淵魔氣凝聚的墨玉簪,感受著體內那沉睡的、卻已然開始顯現不凡的靈脈,心中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原來,她身負的力量,竟如此不凡,不僅關乎燼淵的傷勢,更可能關乎揭開當年真相的希望。但同時,這也意味著她將麵臨更多的覬覦與危險。
燼淵看著那飄落的玉簡粉末,血色的眸子中光芒閃爍。他看向蘇清歡,目光深沉而複雜。
“混沌靈脈……”他低聲重複著這四個字,仿佛在咀嚼其中蘊含的重量。“看來,要解開當年的謎團,你的力量……至關重要。”
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斷:“必須儘快讓你的靈脈成長起來。但在此之前,需先解決眼前的危機。”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遠方,那是淩霄神將府邸的大致方向。
“淩霄……”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擔憂與決絕,“必須讓他知道李修的陰謀。”
可是,該如何在不暴露自身的前提下,將警告送達?
天界雖大,此刻於他們而言,卻仿佛一張無形的巨網,每一步都舉步維艱。
夕陽徹底沉入雲海,夜幕開始降臨。
觀星台廢墟之上,兩人相對無言,卻都能感受到彼此心中那沉甸甸的壓力與決心。
玉簡已碎,但“混沌靈脈”四字帶來的希望與責任,以及李修那惡毒陰謀帶來的緊迫感,如同兩股交織的繩索,緊緊勒住了他們的命運。
接下來的路,該如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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