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魔崖的輪廓在天際線上顯現,比記憶中更加陰森可怖。翻湧的瘴氣中夾雜著不祥的金色符光——天衍宗的陣法已然將這片絕地籠罩。遠遠地,便能聽見青鱗那熟悉的、帶著怨毒與得意的嘶吼,在崖壁間反複回蕩。
燼淵的速度快得驚人,燃燒本命魔元帶來的黑色流光在他周身明滅不定,如同即將隕落的星辰最後的輝光。蘇清歡拚儘全力追趕,靈力近乎枯竭,肺葉在冷冽的空氣中灼痛,卻不敢慢下分毫。
當兩人終於衝破外層瘴氣,看清崖底情形時,蘇清歡的呼吸驟然停滯。
曾經作為臨時庇護所的竹屋早已化為廢墟焦炭。而在那片廢墟之前的空地上,豎著一根粗壯的、刻滿禁製符文的石柱。白老怪被兒臂粗的玄鐵鎖鏈貫穿肩胛,死死釘在石柱之上!
他花白的頭發被汙血黏在臉上臉上,那身總是沾著酒漬和藥塵的破舊衣衫早已襤褸不堪,裸露的皮膚上布滿新舊交錯的傷痕,深可見骨。他低垂著頭,氣息微弱得仿佛下一刻就會斷絕。
石柱周圍,以某種玄奧方位站立著七名天衍宗修士,手持符劍,腳下陣法光華流轉,不斷抽取著白老怪本就微弱的生機,化作一道道金色的枷鎖,加固著囚籠。而體型比之前更加龐大、周身妖氣卻透著幾分詭異不穩定的青鱗,正盤踞在石柱頂端,豎瞳中閃爍著殘忍而興奮的光芒。
“燼淵!你終於來了!”青鱗看到天際那道疾馳而來的黑色流光,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看看你這老相好!若再不現身,本王便一寸寸碾碎他的骨頭,抽乾他的魂魄!”
它巨大的蟒尾猛地抬起,帶著萬鈞之力,朝著石柱上毫無反抗之力的白老怪狠狠砸落!這一擊若中,白老怪必定粉身碎骨!
“不——!”蘇清歡目眥欲裂,嘶聲哭喊,淚水瞬間模糊了視線。那個總是插科打諢、偷偷給她塞糖、在她害怕時擋在她身前的老頭……那個如同親爺爺般的存在……
幾乎在她哭喊出聲的同時,那道黑色流光以超越極限的速度,悍然撞向了青鱗砸落的巨尾!
“轟——!”
魔氣與妖力猛烈碰撞,爆發出震耳欲聾的巨響!能量衝擊波如同漣漪般擴散,將周圍的天衍宗修士都震得踉蹌後退!
燼淵的身影在碰撞中心顯現,他單手死死抵住了青鱗那龐大的蟒尾,另一隻手捂住了劇烈起伏的胸口,暗紅的鮮血不斷從唇角溢出,臉色蒼白如紙。強行中斷療傷,燃燒魔元趕路,再硬接青鱗這含怒一擊,幾乎將他推到了崩潰的邊緣。
但他站住了。如同一杆永不彎曲的戰旗,釘在白老怪與毀滅之間。
“放開他。”燼淵的聲音嘶啞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冰冷殺意,血色的眸子掃過青鱗和那些天衍宗修士,“本尊在此。”
青鱗被他眼中那熟悉的、仿佛能凍結靈魂的殺意懾住了一瞬,隨即惱羞成怒:“放開他?可以!跪下來求本王!自廢魔元!否則……”它尾巴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石柱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蘇清歡此刻已踉蹌著衝到了燼淵身後不遠處,看著他那搖搖欲墜卻依舊挺直的背影,看著石柱上奄奄一息的白老怪,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潮水將她淹沒。她不知道該怎麼辦,她隻知道,白爺爺不能死!
“燼淵……”她聲音顫抖,帶著哭腔,幾乎是本能地,她衝上前,在滿地碎石和焦土上,朝著燼淵的背影,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雙膝撞擊地麵的聲音沉悶而清晰。
淚水如同斷了線的珠子,混合著崖底的塵土,在她蒼白的小臉上劃出狼狽的痕跡。她仰著頭,看著那個曾被她質疑、此刻卻如同唯一救贖的背影,用儘全身力氣哭求:
“燼淵!我求你……救救白爺爺!”
“我知道我可能……可能隻是你用來療傷的工具……我知道我或許沒有資格求你……”
“但白爺爺他是無辜的!他是因為收留了我們才被牽連的!”
“隻要你肯救他,我什麼都願意!我的靈脈,我的命,都給你!求求你……救救他……”
她的話語破碎,帶著泣不成聲的哽咽,在陰風呼嘯的墮魔崖底,顯得如此卑微而絕望。她放棄了所有的尊嚴和猜疑,隻求他能出手,救下那個給予她溫暖的老人。
燼淵背對著她,挺拔的身軀幾不可察地晃動了一下。她跪地時膝蓋撞擊地麵的悶響,她話語中那毫不掩飾的絕望與卑微的祈求,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倒鉤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心上。比蝕心蠱印發作時更甚的劇痛,猛地攥緊了他的心臟。
工具?
他何時……真的隻將她當作工具?
若真是工具,他何必在竹屋為她擋下黑風?何必在她被小妖圍攻時留下護身印記?何必因為她一個眼神就失控凝出玉簪?又何必……在南天門前,寧願自己墜落也要將她推出生天?
他看著石柱上氣息奄奄的白老怪,看著周圍虎視眈眈的青鱗和天衍宗修士,再聽著身後那絕望的哭泣與哀求,心中那座由冰霜與仇恨築起的高牆,在這一刻,轟然崩塌了一角。
他緩緩轉過身。
血色的眸子不再冰冷,而是翻湧著一種蘇清歡從未見過的、極其複雜的情緒——有滔天的怒意,有深沉的痛楚,還有一種……近乎無奈的柔軟。
他看著她跪在塵埃裡,哭得渾身顫抖、狼狽不堪的模樣,看著她眼中那全然的信任與祈求儘管是基於救人的前提下),一種陌生的、洶湧的情感衝垮了所有的理智與防備。
他一步步走到她麵前,俯下身,沒有立刻扶起她,而是伸出微涼的手指,極其輕柔地,拭去她臉頰上混雜著淚水的汙跡。
然後,他用一種低沉到近乎歎息,卻清晰無比地傳入她耳中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蘇清歡,你給我聽清楚。”
“我燼淵若要利用一個人,絕不會拚上性命。”
“也絕不會……讓她這般跪在我麵前。”
話音落下的瞬間,不等蘇清歡反應,他猛地站直身體,周身原本明滅不定的魔氣如同被投入滾油的烈火,轟然暴漲!一股遠比之前更加恐怖、更加決絕的氣息,如同蘇醒的洪荒巨獸,悍然籠罩了整個墮魔崖底!
他目光如炬,死死鎖定石柱頂端的青鱗,聲音如同萬載寒冰,宣告著最終的審判:
“你,動了不該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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