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內,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塊。糖醋魚誘人的香氣依舊固執地彌漫著,卻再也無人有心品味,反而成了這肅殺氣氛中一絲詭異的、不合時宜的注腳。
燼淵周身翻湧的魔氣讓洞壁上的苔蘚都蒙上了一層寒霜。他血色的瞳孔死死鎖定在阿福那張蒼老而激動的臉上,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齒縫間碾磨出來:“說下去。”
阿福被那濃烈的殺氣激得瑟縮了一下,但更多的是一種積壓了太久太久的悲憤和傾訴的欲望。他渾濁的老眼望向虛空,仿佛穿透了時空,回到了那個血腥而絕望的夜晚。
“那天……那天晚上,府裡本來一切如常……”阿福的聲音嘶啞,帶著劇烈的喘息,每說幾個字都要停下來緩一口氣,淩霄不得不持續輸入溫和的仙力,才能支撐他繼續說下去。
“老戰神……還在書房批閱軍報……少主您……您在後院練劍……後來,後來天帝突然駕臨,說是……說是得了好酒,要與老戰神共飲……”
蘇清歡屏住呼吸,手心攥緊,她能感覺到燼淵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老戰神不疑有他……就在正廳設宴……老奴……老奴當時負責在廳外值守……”阿福的呼吸陡然急促起來,臉上浮現出巨大的恐懼,“酒過三巡……天帝……天帝突然摔杯為號!埋伏在府外的天兵天將,還有……還有那些穿著黑袍、看不清麵目的神秘人……他們就……就衝了進來!見人就殺!”
“老戰神他……他當場就想反抗,可……可他剛運轉仙力,就吐出了一口黑血!是那酒……酒裡有毒!”阿福老淚縱橫,“老戰神撐著最後一口氣,護著我和幾個近衛往後院退,想去找少主您……可……可人太多了,他們都……都死了……就剩老奴一個,被老戰神臨死前一掌推進了荷花池的暗渠裡……才……才僥幸撿回一條命……”
燼淵閉了閉眼,腦海中浮現出父親偉岸的身影,浮現出那總是充滿威嚴卻又暗藏關切的眼眸。他記得父親最後一次拍著他的肩膀,說“淵兒,我破軍一脈的榮耀,日後就靠你了”……原來那竟是永訣!滔天的恨意如同岩漿在他胸腔裡奔湧,幾乎要將他焚燒殆儘!
“為什麼?”燼淵的聲音嘶啞得可怕,帶著一種瀕臨失控的壓抑,“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阿福猛地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眼睛裡爆發出一種混雜著恐懼和某種洞悉秘密的光芒:“因為……因為天帝他怕!他害怕老戰神!更害怕……害怕少主您啊!”
“怕我?”燼淵血瞳一縮。
“是!他怕您身上的……戰神印記!”阿福激動地用手比劃著自己的額頭,“老奴躲在暗渠裡,親耳聽到天帝對著老戰神的遺體說的!他說……‘破軍,你彆怪我狠心,要怪就怪你這兒子生而不凡,竟繼承了上古戰神的血脈印記!此印記一旦覺醒,三界誰還能製衡於他?我這天帝之位,豈能坐得安穩?!’”
“戰神印記?!”這一次,連淩霄都失聲驚呼,臉上寫滿了震驚。他看向燼淵,目光複雜難明。上古戰神傳說虛無縹緲,戰神印記更是隻存在於最古老的典籍記載中,據說擁有此印記者,天生便是為戰而生,擁有號令天地戰意、潛力無可估量的力量!
蘇清歡也捂住了嘴,難以置信地看著燼淵。她隻知道他曾經是天界戰神,卻不知其中還有如此驚天的隱秘!
燼淵下意識地抬手,撫向自己額間。那裡平時光滑如常,但在他情緒劇烈波動或者全力催動力量時,確實會隱隱浮現出一個極其古老、連他自己都未曾完全弄清楚的淡金色複雜紋路。他一直以為那是破軍血脈的某種顯化,卻從未想過,這竟是招致滿門被滅的根源!
“他就是為了這個……就為了這個虛無縹緲的威脅……”燼淵的聲音低沉得如同受傷的野獸在咆哮,周身魔氣再也壓製不住,轟然爆發,整個山洞劇烈搖晃,碎石簌簌落下!
“少主!少主冷靜!”阿福被那恐怖的魔威壓得幾乎喘不過氣,焦急地喊道,“還有!還有!老奴還聽到……天帝他……他不僅是怕,他還想得到!他對著老戰神的遺體說,隻要用至親之血和特定的陣法,或許能……能剝離或者轉移那印記的力量!所以他才會……才會下令……屠儘滿門,一個不留!就是要用所有人的血……尤其是您和老戰神的血……來嘗試……”
“畜生!!!”
燼淵再也無法抑製,一拳狠狠砸在旁邊的石壁上!轟隆一聲巨響,堅硬的石壁以他的拳頭為中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碎石四濺!他雙目赤紅,額頭青筋暴起,那壓抑了萬年的仇恨、痛苦和屈辱,在這一刻如同火山般噴發出來!
為了一個可能存在的威脅,為了奪取那所謂的印記力量,天帝就不惜構陷忠良,屠戮他滿門上下幾百口人!甚至連繈褓中的嬰孩都不放過!
蘇清歡看著燼淵近乎失控的痛苦模樣,心疼得無以複加,忍不住上前一步,輕輕拉住了他緊握的、骨節發白的拳頭。她的手很小,很涼,卻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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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她指尖的微涼和無聲的支撐,燼淵狂暴的氣息微微一滯,血紅的眸子看向她,裡麵是翻江倒海的痛苦和脆弱。
就在這時,阿福像是想起了什麼最關鍵的事情,猛地抓住淩霄的胳膊,用儘最後的力氣嘶喊道:“還有……還有林嶽將軍!他……他不是叛徒!他是被逼的!天帝用他全族人的性命威脅他!逼他……逼他在關鍵時刻給您下毒,遞上捆仙繩……林將軍他……他遞繩子的時候,偷偷塞給了老奴這個!”
阿福顫抖著從懷裡摸出一個用油布包裹的、小小的、已經泛黃的玉簡,遞向燼淵。
“他說……他說他對不起老戰神,對不起少主……這裡麵……有他暗中收集的、天帝與其他幾位界主密謀、以及調動私兵的部分證據……他讓老奴……一定要交給您……”
玉簡上,還沾染著早已變成暗褐色的血跡。
林嶽……那個與他一起長大,一同練劍,被他視為兄弟的人……原來,竟也是被逼迫的?
燼淵看著那帶血的玉簡,整個人如同被定住。仇恨依舊滔天,但其中卻混雜了更複雜的、如同亂麻般的情緒。他一直以為的背叛,背後竟是如此無奈的絕境……
山洞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隻剩下阿福粗重艱難的喘息聲,以及燼淵壓抑的、如同困獸般的呼吸聲。
真相,如同最鋒利的刀刃,一層層剝開了血淋淋的過往。天帝的偽善、狠毒與貪婪,父親的冤屈,滿門的血債,兄弟的無奈……這一切,沉重得幾乎讓人窒息。
蘇清歡緊緊握著燼淵冰冷的手,感受著他身體的微微顫抖,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的。她隻能這樣陪著他,與他一同承受這撕心裂肺的真相。
而洞外,夜色漸濃,山林寂靜,仿佛暴風雨來臨前最後的寧靜。阿福帶來的真相,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必將掀起席卷三界的驚濤駭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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