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魔嚎峽穀，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朗，卻又驟然壓抑。
天空是永恒不變的暗紫色，濃稠的魔雲低垂，仿佛觸手可及。一座龐大到望不見邊際的巨城匍匐在大地之上，城牆高聳入雲，並非磚石壘砌，而是某種不知名的黑色金屬，泛著幽冷的光澤，表麵天然形成無數扭曲痛苦的魔紋，仿佛凝聚了亙古的怨念與煞氣。這就是魔都——永夜城。
城門口車水馬龍，各種奇形怪狀的魔族、駕馭著骨獸或魔傀的隊伍川流不息，但氣氛卻透著一股異樣的凝重。守城的衛兵數量遠超平常，鎧甲鮮明，胸口統一佩戴著火焰與骸骨的徽記，眼神銳利如鷹，盤查著每一個進城者，尤其是那些看起來實力不俗或行蹤可疑的。
燼淵四人混在入城的人群中，低調前行。他們依舊保持著押送小隊的偽裝，但永夜城的氣氛讓每個人都繃緊了神經。
“守衛比預想的還多，而且都是叛黨的嫡係。”淩霄傳音入密，聲音凝重。他注意到城牆上不僅增加了巡邏密度，還架設了一些散發著危險能量波動的巨型弩炮和觀測法陣。
“看來那兩個老家夥心裡也虛得很，生怕尊上哪天突然殺回來。”白老怪撇撇嘴，眼神卻警惕地掃視著四周。
燼淵血瞳微垂，將帽簷拉得更低，遮住了大半麵容。他對此地的一磚一瓦都熟悉無比，此刻卻要以潛入者的身份回歸，心中那股暴戾的殺意幾乎要壓製不住。蘇清歡敏銳地感覺到他周身氣息一絲微不可查的波動，輕輕碰了碰他的手背，傳遞過一絲安撫的意味。
入城的盤查果然極其嚴格。除了核實身份令牌燼淵用的是從刀疤魔兵那裡得到的令牌，編號對應的是一個真實存在、但據說已在任務中失蹤的小隊，這反而增加了可信度），守衛還反複審視著蘇清歡這個“貨物”，甚至要求她掀開兜帽一角，確認其“人族”特征以及身上那些偽裝的禁製魔紋。
“確實是個人族女子，靈韻……有些奇特。”守衛小頭目仔細檢查後，揮了揮手，“進去吧！直接去暗影巷交接，彆在城裡亂逛！現在是非常時期！”
四人心中微鬆，總算有驚無險地進入了這座熟悉的魔都。城內的景象與往日大不相同，昔日雖然也混亂，卻充滿一種野性的活力，如今街道上卻彌漫著一種緊張和肅殺。隨處可見巡邏的烈焰軍和骸骨衛，一些重要的建築和路口都增設了崗哨。曾經屬於燼淵麾下其他派係的店鋪或府邸，大多大門緊閉，有些甚至可以看到戰鬥後殘留的痕跡和未乾的血汙。
“直接去暗影巷？”白老怪低聲問。
燼淵卻微微搖頭，血瞳掃過一條略顯偏僻的小巷：“先去‘老地方’。”他指的是城中一個三教九流混雜、消息靈通的地下情報集散地，也是他昔日布下的一些暗線可能還存在的地方。
然而，當他們拐進那條熟悉的小巷時，卻發現原本隱藏在此處的幾個秘密聯絡點，要麼已經被搗毀，要麼換了陌生的招牌和守衛。
“看來，暗線也被清理得差不多了。”淩霄低聲道，語氣帶著一絲惋惜。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另尋他法時，一陣喧嘩聲如同潮水般從城市中心方向傳來，並且迅速擴大，其中夾雜著狂熱的呼喊和某種煽動性的咆哮。
“……魔尊已隕！舊秩序當廢！”
“赤炎長老！玄骨長老！才是魔界未來！”
“清除叛徒！迎接新生！”
聲音如同魔音灌耳，清晰地傳到城市每一個角落。
燼淵腳步一頓，血瞳中瞬間凝結起萬丈寒冰。他改變方向，循著聲音傳來的地方快步走去。淩霄和白老怪對視一眼，立刻跟上，並將蘇清歡護在中間。
越靠近城市中心，那魔宮所在的區域，人流越是密集，氣氛也越是狂熱。無數魔族被這聲音吸引，如同被無形的手牽引著，湧向魔宮前的巨大廣場——永夜廣場。
廣場遼闊無比，以漆黑的魔晶石鋪就，此刻已是魔山魔海。廣場儘頭，便是巍峨聳立、如同蟄伏巨獸般的魔宮。此刻，魔宮大門緊閉，宮牆之上，林立著全副武裝的烈焰軍和骸骨衛，戒備森嚴。
而在廣場中央，搭建起了一座臨時的高台。高台之上，赫然站立著兩道身影！
左邊一人，身披赤紅如血的長袍，須發皆是火焰般的紅色，麵容蒼老，眼神卻如同跳動的岩漿，灼熱而霸道，周身散發著熾烈的高溫，仿佛能將空氣都點燃。正是叛亂長老之一，赤炎！
右邊一人，則穿著慘白色的骨甲，身形乾瘦，仿佛一具披著甲胄的骷髏，眼眶中跳動著兩簇幽綠色的魂火，手中握著一柄由不知名巨獸脊柱打磨而成的權杖，散發著陰冷死寂的氣息。正是另一位叛亂長老，玄骨！
高台之下，群情激奮，無數魔族揮舞著手臂，嘶吼著支持兩位長老的口號。顯然，叛黨正在進行一場精心策劃的輿論造勢大會，旨在徹底瓦解燼淵在魔界的統治根基，為他們的篡位正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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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界的子民們！”赤炎長老聲如洪鐘，帶著煽動人心的魔力，透過擴音法陣傳遍整個廣場，“相信你們已經看到，感受到！舊日的魔尊，燼淵！他剛愎自用，窮兵黷武，為我魔界樹敵無數！更甚者，他隱瞞其身世，他並非純粹的魔族！他曾是天界的走狗，是雙手沾滿我魔族同胞鮮血的所謂‘戰神’！”
此言一出，廣場上先是死寂一瞬，隨即爆發出更強烈的嘩然和憤怒的咆哮！對於崇尚力量與血脈的魔族而言，首領曾是敵對陣營的“戰神”，這是無法容忍的恥辱和背叛！
玄骨長老那如同骨頭摩擦的沙啞聲音緊接著響起，帶著陰森的寒意：“而如今，他更是與身懷混沌靈脈的人族女子勾結！那靈脈，據上古記載，擁有淨化甚至克製我魔族本源的力量！他帶著她回來，意欲何為？是要將我等子民，都化為他重回天界的踏腳石，獻祭給那虛偽的天帝嗎？！”
“廢黜魔尊！”
“誅殺叛徒！”
“赤炎長老！玄骨長老！統領魔界！”
台下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被煽動起來的魔族民眾眼中充滿了被欺騙的憤怒和狂熱的戰意。
隱藏在人群邊緣陰影處的燼淵四人，感受著這撲麵而來的汙蔑與洶湧的敵意，心情沉重。
蘇清歡緊緊攥著拳頭，指甲幾乎嵌進肉裡。她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憤怒。他們竟然如此顛倒黑白，將燼淵的守護汙蔑為背叛，將她的靈脈扭曲成毒藥！
白老怪氣得胡子直抖，低罵道：“放屁！全是放屁！這兩個老雜毛，真他娘的無恥！”
淩霄麵色冷峻，傳音道：“他們在徹底瓦解你的威信，為後續可能出現的‘天界援助’鋪路。若魔心儘失，即便你以武力奪回魔宮，統治也將根基不穩。”
燼淵沒有說話。他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裡，血瞳穿過洶湧的魔群，牢牢鎖定著高台上那兩個肆意詆毀他的身影。他周身的氣息冰冷到了極致，仿佛連周圍躁動的魔氣都被凍結。那是一種暴風雨來臨前，極致壓抑的平靜。他藏在袖中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魔氣在掌心凝聚又散開，散開又凝聚。
高台上，赤炎長老似乎很滿意下方群魔的反應，他張開雙臂，聲音更加高亢：“魔界的勇士們！舊的時代已經過去！我與玄骨長老，將帶領你們，開創屬於魔族的新紀元！一個不再被天界壓迫，一個力量至上的新時代！而那個叛徒燼淵，以及他身邊那個人族妖女……”
他話音未落，突然——
“誰說本尊，隕落了？”
一個冰冷、平靜，卻仿佛蘊含著無儘威嚴與殺意的聲音，並不如何響亮，卻如同無形的利刃，清晰地穿透了廣場上所有的喧囂與狂呼，傳入每一個魔族的耳中！
整個永夜廣場，瞬間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一般，猛地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廣場邊緣，那片不起眼的陰影之中。
燼淵緩緩抬起頭，拉下了遮擋麵容的兜帽。那雙獨一無二、如同血月般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線下，燃燒著冰冷刺骨的火焰。他不再收斂氣息，那屬於魔尊的、睥睨眾生的恐怖威壓，如同沉睡的凶獸驟然蘇醒，以他為中心，轟然擴散開來！
魔尊燼淵，歸來了！
就在這魔宮之前，叛黨叫囂著要廢黜他的廣場之上！
第51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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