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龍騎撕破雲層,將懸壺穀那令人心碎的焦土遠遠拋在身後。他們向著三界邊緣,那片被標注在古老地圖上的禁忌之域——忘川海,疾馳而去。
越是遠離人煙稠密之地,周遭的景象便越發荒涼詭譎。下方的山川逐漸褪去綠意,變得怪石嶙峋,色調灰暗。天空不再是清澈的藍,而是呈現出一種病態的、混合著紫與灰的渾濁顏色,仿佛被某種無形的汙穢所浸染。空氣中靈氣的流動也變得滯澀而混亂,時而稀薄得令人窒息,時而又狂暴得如同刀割。尋常的飛鳥走獸早已絕跡,偶爾能看到一些形態怪異、散發著不祥氣息的魔物或精怪在荒原上徘徊,感受到魔龍騎那不加掩飾的強大氣息後,又迅速隱沒於嶙峋的怪石或扭曲的林地之中。
蘇清歡立於龍首,狂風吹拂著她的衣裙與發絲,獵獵作響。她懷中揣著那包焦土和幾粒種子,仿佛揣著故園最後的溫度與希望。體內的混沌靈脈,隨著距離的拉近,那冥冥中的牽引感愈發清晰、強烈,如同心臟的搏動,一下一下,指引著忘川海的方向。但同時,她也敏銳地感知到周圍環境中那股無處不在的、混亂而壓抑的能量場,讓人本能地感到不適與警惕。
燼淵站在她身側,玄色袍袖在風中翻飛,身形穩如磐石。他血瞳掃過下方愈發荒涼詭異的大地,眼神沒有任何波瀾。對於曾在魔界那般嚴酷環境中生存並登頂的他而言,眼前的景象不過是尋常。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放在蘇清歡身上,感受著她氣息的細微變化,確保她不會因這惡劣的環境和高速飛行而感到不適。
連續數日不眠不休的飛行,即便對於修行者而言,也是巨大的消耗。岩厲駕馭著魔龍,靠近燼淵,沉聲稟報:“尊上,前方能量愈發紊亂,魔龍長時間飛行消耗巨大,且目標過於明顯。根據地圖所示,距離忘川海岸已不遠,有一處名為‘望歸’的廢棄古渡口,或許可以稍作休整,並尋找渡海之法。”
燼淵微微頷首:“可。”
又飛行了約莫半日,一片望不到邊際的、令人心悸的漆黑,終於出現在了地平線的儘頭。
那便是忘川海。
它與蘇清歡認知中的任何海洋都截然不同。海水並非蔚藍或深綠,而是一種純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線的墨黑。海麵之上,沒有粼粼的波光,隻有一片死寂的、粘稠的黑暗,偶爾有巨大的、無聲的漩渦緩緩轉動,帶起一道道更深的幽影。天空在這裡仿佛塌陷了下來,低低地壓在墨色的海麵上,濃稠的、仿佛飽含惡意的灰色迷霧在海天之間彌漫,阻隔了視線,也隔絕了生機。一種沉重、古老、混雜著無數負麵情緒的威壓,即使相隔甚遠,也如同潮水般陣陣襲來。
魔龍騎降低了高度,朝著海岸邊一處隱約可見的、殘破建築的輪廓飛去。
望歸渡口,名副其實,透著一種被時光和絕望遺棄的蒼涼。幾座歪斜的、以黑色巨石壘砌的屋舍早已坍塌大半,隻剩下頑強的骨架在鹹澀而陰冷的海風中嗚咽。碼頭木質的部分早已腐爛殆儘,隻留下一些石質的基座,浸泡在漆黑的海水裡,上麵覆蓋著厚厚的、顏色暗沉的不知名苔蘚。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海腥味,但這腥味之中,又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類似金屬鏽蝕和某種腐敗物質的怪異氣味。
魔龍騎的降臨,打破了此地亙古的死寂。
岩厲帶領幾名魔龍騎兵迅速散開,警惕地偵查四周。很快,他們在一處相對完好的石屋角落,發現了一個活物的氣息。
那是一個蜷縮著的老者,衣衫襤褸,皮膚因長年累月的海風和詭異環境的侵蝕而呈現出一種類似樹皮的皴裂與灰暗。他懷中緊緊抱著一根鏽跡斑斑的魚叉,眼神渾濁,充滿了麻木與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看到驟然出現的、煞氣騰騰的魔龍騎和氣息深不可測的燼淵,他嚇得渾身哆嗦,幾乎要癱軟在地。
“船家?”岩厲上前,聲音儘量放得平和,但那久經沙場的煞氣依舊讓老者抖得更厲害。
“沒……沒有船……都毀了……早就毀了……”老者聲音嘶啞,如同破鑼,眼神躲閃,不敢看他們,尤其是看到燼淵時,那恐懼幾乎要溢出來。
“我們需要渡海。”蘇清歡走上前,她的聲音溫和,帶著靈脈特有的安撫氣息,讓老者的恐懼稍稍緩解了一些。她取出一些通用的靈銖三界流通的貨幣,蘊含微弱靈氣),放在老者麵前,“價錢好商量,隻需要能載我們過海的船。”
老者看到靈銖,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微光,那是生存的本能,但旋即又被更大的恐懼淹沒。他猛地搖頭,像是聽到了世間最可怕的事情:“去不得!去不得啊!海裡有……有‘魔獸’!巨大的影子,能吞掉整條船!嗚嗚的叫聲,能撕碎人的魂魄!所有敢出海的,都沒回來!沒了,全沒了!”
他像是陷入了某種恐怖的回憶,抱著頭,身體蜷縮得更緊,語無倫次地重複著:“黑色的……好多觸手……眼睛……紅色的眼睛……不能去……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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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清歡與燼淵對視一眼。看來,忘川海的凶險,遠比地圖上的標注更為具體和恐怖。
“魔獸之事,我們自有應對。”燼淵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讓人不得不信服的力量,“你隻需告訴我們,哪裡還能找到船。”
老者被他的氣勢所懾,顫抖著抬起手,指向渡口更深處,一個被巨大礁石半掩著的、極其隱蔽的小水灣:“那……那裡……還有一條老船……是我爺爺的爺爺留下的……早就不能用了……木頭都爛了……”
眾人循著他指的方向走去。果然,在礁石後麵,發現了一條幾乎快要散架的木船。船體不大,最多容納十餘人,木質早已發黑腐朽,布滿孔洞,船帆更是爛成了破布條,隨著陰冷的海風無力地飄蕩。確實如老者所說,這船,根本無法航行。
希望似乎再次斷絕。
然而,燼淵走到船邊,伸出手指,敲了敲那看似腐朽的船體,發出沉悶的“篤篤”聲。他血瞳中閃過一絲了然。
“龍骨是‘沉陰木’,船板核心摻了‘斷空石’的粉末。”他淡淡道,“材料尚可,隻是歲月太久,靈性湮滅,符文磨損。”
他轉向岩厲:“取‘魔煞金’和‘虛空晶砂’來。”
岩厲立刻從隨身的儲物法器中取出幾塊暗沉如血、散發著精純魔氣的金屬,以及一小撮閃爍著星輝般光芒的砂礫。
在蘇清歡和那老者驚愕的目光中,燼淵並指如刀,精純的魔氣化作無形的刻刀,開始在那破敗的船體上遊走。他所過之處,腐朽的木質如同被賦予新生,變得更加堅韌黝黑,那些破損的孔洞被魔煞金流淌般的液體填補、加固,船體內部原本黯淡磨損的古老符文,被重新勾勒、點亮,融入了虛空晶砂的力量,散發出微弱的空間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