燼淵的速度快到了極致,幾乎是在燃燒本源魔氣。黑色的魔影在幽暗的忘川海底撕裂出一道真空的軌跡,所過之處,連那些最為暴躁、被異常能量吸引而來的深海巨獸,都本能地感到了源自生命層次的恐懼,瑟縮著縮回巢穴,不敢攫其鋒芒。
他懷中,蘇清歡的氣息依舊微弱得如同蛛絲,仿佛隨時都會斷裂。那冰冷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遞到燼淵的胸膛,像是一塊永不融化的寒冰,凍結著他的心臟。他隻能更緊地、卻又小心翼翼到近乎虔誠地擁著她,試圖用自己魔軀的溫度,去溫暖這具正在逐漸失去生機的身體。
白老怪和淩霄緊隨其後,兩人皆是一臉凝重。白老怪時不時回頭,警惕著可能從遺跡方向追來的天界殘兵,同時手中不斷掐算,試圖在這片能量紊亂、神識受限的黑暗海域中,找尋一條相對安全的出路。淩霄則仙力全開,湛藍的仙光如同燈塔,在燼淵開辟的通道後方形成一道屏障,抵禦著來自四麵八方的暗流衝擊和零星海獸的騷擾。
不知在黑暗中穿行了多久,前方終於出現了一絲微光。
那並非自然的天光,而是某種結界散發出的、穩定的乳白色光華。隨著距離拉近,一艘船的輪廓在光芒中逐漸清晰。
它並非多麼宏偉巨大,樣式古樸,通體由一種暗沉沉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的“冥木”打造而成,船身刻滿了蜿蜒扭曲的、不屬於三界已知任何流派的古老符文。船頭掛著一盞昏黃的燈籠,那穩定而柔和的光華,正是由此發出,在這片連神識都能吞噬的忘川海中,硬生生撐開了一片直徑不過十丈的、相對平靜的安全區域。
一個披著破爛蓑衣、戴著寬大鬥笠、看不清麵容的佝僂身影,正靜靜地坐在船頭,手中拿著一根沒有線的魚竿,對著漆黑的海水,仿佛在垂釣著什麼。
“冥河擺渡舟!”白老怪眼睛一亮,聲音帶著一絲沙啞的驚喜,“沒想到這傳說中的東西,真的存在!據說它能無視忘川海大部分險阻,直通外界!快,上去!”
燼淵沒有絲毫猶豫,身形一閃,便已抱著蘇清歡落在了那看似狹小、卻異常平穩的船板上。船身甚至連一絲晃動都無。
那擺渡人依舊保持著垂釣的姿勢,對突然出現的幾人視若無睹,鬥笠下的陰影遮蔽了他所有的表情。
白老怪和淩霄也緊隨其後落下。
“船家,”白老怪上前一步,語氣帶著難得的客氣與急切,“我等欲離開忘川海,還請行個方便,載我們一程。需要什麼代價,但說無妨。”
那擺渡人依舊沒有回頭,隻是用一種仿佛兩塊生鏽鐵片摩擦的、乾澀而蒼老的聲音緩緩道:“渡海……可以。船資……一縷‘真情淚’。”
真情淚?
三人都是一怔。靈石、法寶、乃至修為,他們都有所準備,卻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
“真情淚?”白老怪眉頭緊鎖,“這……這要如何去取?船家可否通融,換成其他……”
“規矩……就是規矩。”擺渡人的聲音毫無波瀾,打斷了白老怪的話,“無淚……不渡。”
氣氛瞬間凝滯。
淩霄嘗試凝聚仙力,卻發現在這艘古怪的小船範圍內,所有的力量都被一種無形的規則壓製,難以調動分毫。這擺渡人,絕非尋常!
燼淵的血瞳死死盯著那佝僂的背影,胸膛劇烈起伏,暴戾的殺意幾乎要抑製不住。他現在隻想立刻離開這片該死的海域,找到救治蘇清歡的方法,任何阻攔,他都想將其撕碎!
但他不能。這艘船,可能是他們目前唯一的希望。而且,他懷中的蘇清歡,氣息似乎又微弱了一分,時間不多了!
真情淚……真情淚……
燼淵低下頭,看著蘇清歡蒼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臉。他的心像是被放在燒紅的鐵板上炙烤,焦灼、疼痛、恐懼、無力……種種情緒瘋狂交織。
他想起墮魔崖底,那個不顧自身安危,用身體為他擋住黑風煞氣的傻姑娘。
他想起魔都廣場,她挺身而出,以靈脈之光治愈傷患,為他正名時那堅定的眼神。
他想起懸壺穀焦土前,她撕心裂肺哭喊“家沒了”時那令人心碎的絕望。
他更想起,就在不久前,在海底遺跡,她撐起那淡金色的光罩,將所有人護在身後,自己卻力竭倒下時,那最後看向他的、帶著不舍與決然的一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