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衡力場如同風暴中搖曳的孤舟，在無邊無際的混沌洪流衝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光罩內，殘存的三界生靈緊靠在一起，將自身最後的力量與信念源源不斷地注入，維持著這最後的方寸之地。喘息聲粗重，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疲憊與竭力支撐的痛苦。他們守住了，但所有人都清楚，這不過是延緩了最終的審判。力量的耗儘，隻是時間問題。
蘇清歡的話語，如同冰冷的雨滴，落在每個人心頭，驚醒了那短暫的慶幸。
“這樣……還不夠。”
她的目光穿透流光溢彩的力場光罩，投向外麵那翻滾咆哮、仿佛能吞噬一切理智與希望的混沌深淵。裂隙如同一個不斷滲漏毒液的傷口，混沌洪流無窮無儘。
“必須有人……進去。”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斬斷所有退路的決絕，“去源頭，找到閉合裂隙的方法，或者……理解它，尋找共存的可能。”
死寂。
光罩內連粗重的喘息聲都消失了。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向她，看向她蒼白卻異常堅定的臉。
“不行！”燼淵第一個低吼出聲，血瞳之中是前所未有的驚怒與恐慌，他猛地攥緊蘇清歡的手，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你瘋了？！那是域外混沌！連我和眾人合力都隻能勉強支撐片刻！你進去，十死無生！”
他無法想象，失去她的後果。哪怕是想象一下，都讓他魔魂戰栗。
“蘇姑娘，萬萬不可！”白老怪急聲道，“你身負混沌靈脈，或能與混沌氣息短暫共存，但其中混亂的法則、潛伏的未知存在，絕非你能應對！更何況，你還有身孕！”
武曲星君、淩霄、文昌星君，甚至連岩厲，都紛紛出言反對。這無異於自尋死路，甚至可能激怒混沌深處更可怕的存在，加速他們的滅亡。
蘇清歡感受著掌間燼淵那幾乎失控的力道，看著他眼中幾乎要溢出的恐懼，心中一痛，卻更加堅定了自己的選擇。她反手輕輕回握了他一下，目光掃過眾人，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透徹：
“正因為我有混沌靈脈，有這一絲與混沌同源的力量，我才可能是唯一有機會深入其中，並活著帶回信息的人。”
“也正因為我有身孕，為了這個孩子，為了他她）能看到的未來，我才更不能坐以待斃，等待力量耗儘，所有人……包括他她），一起被混沌吞噬。”
“外麵的洪流無窮無儘，我們守在這裡，結局早已注定。進去，或許九死一生，但那一線生機，或許就在其中。這不僅僅是冒險，這是……唯一的生路。”
她頓了頓，看向燼淵，眼中充滿了無儘的眷戀與不容置疑的決意：“燼淵，還記得嗎？在懸壺穀，在魔界，我們經曆了多少次看似必死的絕境？但我們從未放棄。這一次，也一樣。我需要你守在這裡，守住這最後的希望之地，守住我……回來的坐標。”
燼淵死死地盯著她，血瞳之中風暴肆虐，胸膛劇烈起伏。理智告訴他，她是對的，困守唯有死路一條。但情感如同瘋狂的藤蔓，纏繞著他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他怎能……怎能眼睜睜看著她踏入那片連他都感到心悸的絕對未知？
“我與你同去！”他幾乎是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不行。”蘇清歡毫不猶豫地拒絕，“平衡力場需要你的力量維持，你是這裡的定海神針。而且……”她輕輕撫上自己的小腹，那裡，微弱的平衡氣息似乎感應到母親的決絕，傳遞出一絲溫暖而堅定的支持，“我們母子一體，我的靈脈與它的平衡本源，或許才是通過混沌、不被其瞬間同化的關鍵。多一個人，多一份變數，也多一份……你需要守護的牽掛。”
她說得句句在理，字字誅心。燼淵猛地閉上眼，喉結劇烈滾動，將所有翻騰的暴戾與恐慌強行壓下。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她。就像他無法阻止她一次次以身涉險，去踐行她的道。
他再次睜開眼時，血瞳中隻剩下一種深沉的、仿佛凝結了萬古寒冰的平靜。他鬆開她的手，轉而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擦去她眼角不知何時滲出的一滴淚珠，動作珍重得如同對待稀世珍寶。
“好。”他隻說了一個字，聲音沙啞得厲害，“我等你回來。”
沒有多餘的誓言，沒有生離死彆的悲慟。隻有一個承諾，一個等待。
蘇清歡笑了，那笑容蒼白，卻如同在絕境中綻放的雪蓮，純淨而堅定。她深吸一口氣，不再猶豫。
她調動起體內所有殘存的混沌靈脈之力，不再用於維持力場，而是全部內斂，在周身構築了一層極其稀薄、卻蘊含著其對本源理解的混沌元氣護罩。同時，她將腹中那微弱的平衡本源之力激發到極致，不是為了擴張領域，而是用來……“隱藏”自身屬於秩序世界的生命印記，儘可能模擬出與域外混沌相似的“無序”波動。
準備工作完成，她最後看了一眼燼淵，看了一眼光罩內所有帶著擔憂、期盼、甚至悲壯目光注視著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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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她毅然轉身，一步踏出了平衡力場的庇護！
“歡兒——！”燼淵的聲音終於帶上了一絲無法抑製的顫抖。
就在蘇清歡身體完全脫離力場的瞬間，外界那恐怖的混沌洪流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猛地向她席卷而來！然而，預想中瞬間被湮滅的景象並未發生。她那層稀薄的混沌元氣護罩劇烈波動，仿佛隨時會破碎，那模擬的“無序”波動也顯得極其拙劣，在真正的混沌洪流麵前如同孩童的把戲。
但她沒有被瞬間同化！混沌洪流衝刷著她的護罩，充滿了暴戾與混亂的意誌衝擊著她的心神，卻似乎因為那一點同源的氣息和奇怪的“無序”波動，產生了一絲……“疑惑”？毀滅的本能依舊在，卻仿佛在判斷這個“異物”究竟是什麼。
蘇清歡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鮮血，靈魂仿佛要被那無儘的混亂撕碎。但她死死守住靈台最後一絲清明，憑借著靈脈對混沌元氣的微弱引導，以及平衡本源對自身存在的絕對錨定，如同怒海中的一葉扁舟，艱難地、卻又無比堅定地……逆著洪流的方向，朝著那道不斷噴湧混沌的、幽暗扭曲的空間裂隙，一步步……“遊”去！
每前進一步，都仿佛跨越了生與死的界限。她的身影在磅礴的混沌洪流中，渺小得如同塵埃，那點微弱的護罩光芒，如同風中殘燭，仿佛下一刻就會徹底熄滅。
光罩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心臟提到了嗓子眼。燼淵死死攥著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暗金色的血液順著指縫滴落，他卻渾然不覺，血瞳隻是死死追隨著那道在毀滅洪流中艱難前行的身影。
她能成功嗎？
她能在那片絕對的混亂與未知中，找到答案嗎？
還是說，這勇敢的決絕，終究隻是……飛蛾撲火？
蘇清歡的身影，終於觸碰到了那幽暗扭曲的裂隙邊緣，下一刻，她毫不猶豫地，投身而入，消失在了那片代表著終極未知的域外混沌之中！
光罩內，陷入了一片死寂。隻有混沌洪流衝擊屏障的轟鳴，以及每個人沉重的心跳聲。
燼淵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望著蘇清歡消失的方向，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隻是那血瞳深處，有什麼東西，正在悄然發生著變化。那不再是恐慌，也不是暴怒，而是一種極致的冰冷，以及……一旦她未能歸來，便將焚儘三界、乃至衝擊域外，不死不休的……毀滅意誌。
希望，與瘋狂，僅有一線之隔。
第115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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