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身裂隙的瞬間，並非穿過某種物質屏障的感覺，更像是躍入了一片沸騰的、由純粹“否定”與“無序”構成的海洋。蘇清歡那層勉力維持的混沌元氣護罩，如同投入熔岩的冰晶，發出刺耳的“滋滋”消融聲，光芒急劇黯淡。無窮無儘的混亂意誌，並非聲音，也非圖像，而是直接作用於靈魂本源的、充滿了湮滅與回歸原始衝動的信息洪流，瘋狂地衝擊著她的靈台。
“我是誰？”
“存在為何？”
“一切終將歸於混沌，掙紮有何意義？”
無數扭曲的、足以讓任何心智崩潰的疑問與否定，如同毒刺，紮入她的意識。她感覺自己的記憶在變得模糊，對燼淵的眷戀、對未出世孩子的守護、對三界眾生的責任……這些構成“蘇清歡”這個存在的基石，正在被動搖、被瓦解。她的形體也開始變得不穩定，邊緣處仿佛要化作同樣的混沌氣流散去。
“不！”靈魂深處發出一聲呐喊！是腹中那微弱的平衡本源，在這極致的混亂中，如同定海神針般，牢牢錨定了她最核心的“自我”認知！那代表著秩序與界限的力量，雖微弱，卻無比堅韌，為她在這片意識的狂風暴雨中，保留了一方小小的、清明的淨土。
同時，一股溫暖而堅定的意念，如同穿越了無儘虛空，隱隱約約地連接著她的心神。是燼淵！是他那不惜一切、也要守住她歸途的磅礴意誌，通過某種超越距離的、源自靈魂最深處的羈絆，傳遞了過來！並非具體的力量，而是一種“你在，我即在”的絕對信念支撐！
憑借著平衡本源的錨定與燼淵意誌的呼應，蘇清歡猛地一咬舌尖，劇烈的痛楚讓她瞬間清醒了幾分。她不再試圖去“對抗”這片混沌，而是放開了心神，嘗試去“感受”，去“理解”。
她將混沌靈脈的力量運轉到極致，不再構築護罩，而是如同張開無數細微的觸角，主動去接觸、去解析周圍那狂暴的混沌能量。靈脈中那源自“創造”與“生命”的本源特性，與這片代表“毀滅”與“無序”的混沌，產生了奇妙的共鳴與衝突。
她“看”到了。這片域外混沌，並非死寂，而是充滿了極致的、原始的生命力！隻是這種生命力，是以一種三界無法理解的、不斷生成又不斷毀滅、沒有固定形態、沒有個體意識的方式存在著。這裡沒有光暗、沒有時空、沒有因果，隻有永恒的變動與流淌。那毀滅一切的洪流，不過是這片混沌海最表層的、無意識的“呼吸”。
而那道空間裂隙，就像一根刺，紮入了這片混沌海，打破了它固有的平衡，引發了它本能的“排異反應”。那古老的咆哮，那毀滅洪流，更像是混沌海在試圖“愈合”這個傷口，將不該存在於這裡的“異物”——也就是三界有序的存在——排斥出去，或者同化掉。
它們並非邪惡，隻是……遵循著與三界截然不同的、更加古老和根本的法則。
這個認知，讓蘇清歡心中震撼。對抗，隻會激化矛盾，引來更強烈的“排異”。想要閉合裂隙，或許……不是強行堵上，而是……“安撫”？讓混沌海認為這個“傷口”已經不再構成威脅，或者，讓它“接受”這個傷口的存在？
這個想法大膽而瘋狂。如何安撫一片沒有意識、隻有本能的混沌海？
就在這時，她感覺到腹中的平衡本源，似乎對混沌深處某個方向，產生了一絲極其微弱的……牽引感。仿佛在那裡，有什麼東西在吸引著它。
沒有猶豫，蘇清歡循著那絲感應，如同在濃稠的泥沼中艱難前行，朝著混沌深處“遊”去。周圍的壓力越來越大，混亂的意誌衝擊愈發猛烈，她的意識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全憑著一股不屈的信念和那絲微弱的牽引在支撐。
不知“前行”了多久，或許是一瞬，或許是永恒。在一片相對“平靜”如果那種永恒的劇烈變動也能稱之為平靜的話）的區域，她看到了……
那並非實體，而是一團不斷生滅、變幻著無數不可名狀形態的、由最純粹混沌法則凝聚而成的……“光團”？或者說，是這片混沌海某個區域法則的具象化節點？它散發著古老、浩瀚、漠然的氣息，仿佛它就是“混沌”這個概念的一部分。
而蘇清歡腹中的平衡本源，在靠近這光團時，明顯活躍了起來，散發出一種渴望與……親近的意味？
難道，平衡本源的力量，並非與混沌截然對立，而是……源自於混沌海中，那極其罕見的、趨向於“穩定”與“界定”的法則碎片？是混沌海中，偶然誕生的“秩序”的種子？
這個念頭讓她心跳加速。如果真是這樣，那麼她以混沌靈脈滋養平衡本源，或許……並非逆天而行，而是在幫助一顆源自混沌的“秩序種子”成長？
她嘗試著，小心翼翼地，將一絲蘊含著自身理解與善意的混沌靈脈氣息，混合著平衡本源的波動，如同伸出手指，輕輕觸碰向那團混沌法則光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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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平衡力場之外。
燼淵血瞳赤紅，周身魔氣如同瀕臨爆發的火山，瘋狂地湧入力場之中。他能感覺到蘇清歡的氣息在混沌中變得極其微弱，時斷時續，仿佛隨時會徹底消散。那種失去掌控、隻能在原地等待的感覺，幾乎要將他逼瘋。
“魔尊！穩住心神！”文昌星君察覺到燼淵氣息的劇烈波動，急忙出聲，“蘇姑娘吉人天相，她既敢深入，必有倚仗！你若先亂了，這力場頃刻即破！”
燼淵猛地閉上眼，強行壓下翻騰的魔魂。他知道，他不能亂。他必須守住這裡，守住她回來的路。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那空間裂隙之中，混沌洪流的衝擊力度，竟然……減弱了？！
雖然依舊磅礴，但那其中蘊含的、仿佛要湮滅一切的極致暴戾意誌，似乎平複了許多。洪流變得相對“溫和”，雖然依舊充滿破壞力，卻少了那種根源層麵的抹殺特性。
“怎麼回事？”武曲星君愕然。
“是蘇姑娘！她一定在裡麵做了什麼！”白老怪激動地喊道。
力場承受的壓力驟減，所有人都感覺到精神一振。
然而，還沒等他們高興太久——
“哢嚓……”
一聲細微卻清晰的碎裂聲，從力場光罩的某個點上傳來！隻見那裡，光罩上出現了一道發絲般的裂痕！並非被混沌洪流衝擊所致，而是……力場內部，因為長時間超負荷運轉，以及眾人力量不濟，開始從內部出現崩潰的跡象！
外壓雖減，內患已生！
他們支撐了太久，每個人的力量都已瀕臨枯竭。這集合了眾生信念的平衡力場，就像一根被拉伸到極限的橡皮筋，終於……開始斷裂了！
裂痕，如同瘟疫般，開始以那一點為中心，向著四周緩慢而堅定地蔓延！
剛剛升起的希望，瞬間被更深的絕望覆蓋！
他們……可能等不到蘇清歡回來了！
燼淵猛地睜開血瞳，看著那不斷蔓延的裂痕，又望向混沌裂隙深處，眼中最後一絲猶豫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焚儘一切的瘋狂與決絕！
第116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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