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出差歸來後的張博濤來到公司，他去找宋海洋。發現他工位空蕩蕩的，轉椅上還殘留著淡淡的檀香。同事小王抱著文件匆匆路過，壓低聲音對張博濤說：“宋經理和劉副總去香港參加投資論壇了，估計得一周才回。”張博濤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天空，鍵盤敲擊聲在寂靜的辦公室裡格外刺耳。
一個禮拜後的清晨，宋海洋拖著行李箱推開辦公室門，西裝褶皺裡沾著不知哪座城市的夜色。張博濤攥著筆記本的手心沁出汗，金屬u盤在褲兜裡硌得生疼。“宋經理，這是上海考察的詳細報告。”他將資料輕輕放在對方麵前，看著宋海洋揉著太陽穴翻閱，電腦屏幕的藍光映在他疲憊的臉上。
“上海的項目我大概知道了。”宋海洋頭也不抬，指尖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滑動，“我剛回來事情堆成山，資料先放你那，後續再聊。”張博濤僵在原地，望著對方匆忙離去的背影，u盤外殼上的水珠順著指縫滑進袖口，涼得刺骨。
兩天後的會議室，投影儀的白光在牆麵投下晃動的陰影。宋海洋解開領帶，倚著會議桌，皮鞋尖有節奏地叩擊地麵：“小張，這次上海之行基礎工作完成得不錯，但商務細節還有待加強。”
張博濤的後頸瞬間繃緊，喉結滾動著：“宋經理，具體是哪方麵需要改進？”
宋海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伸手關掉投影儀，陰影吞沒了他半張臉：“點到為止吧，你自己琢磨琢磨。”這句話像團迷霧堵在胸口，張博濤走出會議室時，玻璃門在身後合攏的悶響，驚得走廊盆栽的葉片微微顫抖。
張博濤靠在消防通道的鐵門上，手機在掌心劃出姚雨菲的對話框。那天姚雨菲彎腰遞紙巾時，耳後的珍珠耳釘閃著溫潤的光，怎麼看都不像是會打小報告的人。但除了她，還有誰會將細節透露給宋海洋？樓道裡的聲控燈忽明忽暗，他的影子在牆麵上忽長忽短，像極了此刻搖擺不定的心情。
周五的夕陽把電腦屏幕染成橘紅色，張博濤盯著日曆上的周末，突然覺得這座城市的繁華都成了無聲的嘲諷。一想到周末一個人過就感覺無聊透頂，他打算找同學一起吃飯聊天。他翻開通訊錄，當按住許梓涵的撥號鍵時，窗外的霓虹次第亮起，恍惚間又回到了大學宿舍，那時的煩惱，不過是考試周的通宵複習。
手機屏幕亮起許梓涵的號碼歸屬地“北京”時，張博濤正盯著電腦屏幕上未完成的ppt發呆，指節無意識地叩著桌沿。電話接通的瞬間，對麵傳來劈裡啪啦的鍵盤敲擊聲，像是要從聽筒裡溢出來。“梓涵，明天晚上有空嗎一起聚聚？”他儘量讓語氣聽起來輕鬆，卻被對方連珠炮似的抱怨打斷。
“哥們，最近公司忙得腳不沾地！”許梓涵的聲音帶著破音，背景音裡還混著同事的催促聲，“周末還要到懷柔去團建，我這新人不去肯定被穿小鞋。你說這領導是不是有病，大周末的非要折騰人！”
張博濤握著手機的手頓了頓，瞥見屏幕右下角的加班時長統計。自己這周也熬了三個通宵，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那好吧，你先忙，我問問魯曉凡。”掛斷電話的瞬間，張博濤從手機通訊錄裡翻出魯曉凡的電話撥了過去。
“喂？博濤？”魯曉凡爽朗的東北腔讓張博濤鬆了口氣，仿佛回到大學宿舍裡徹夜開黑的夜晚。
“曉凡，你明晚有空嗎？好久沒聚了，咱們一起吃個飯。”“
“好呀！去哪搓一頓？”對方的熱情讓張博濤不自覺地笑出聲，指尖摩挲著鼠標墊邊緣。
“就我家小區附近的東北烤串？好久沒吃他家的烤腰子了。”
“得嘞！我六點左右到，不見不散！”
周六傍晚的東北串吧飄著孜然與焦香，張博濤推開玻璃門時，蒸騰的熱氣瞬間模糊了眼鏡片。他眯著眼在卡座間搜尋，直到角落裡響起熟悉的吆喝：“博濤！這兒呢！”魯曉凡穿著洗得發白的牛仔外套，袖子卷到手肘，桌上已經擺了兩盤烤雞翅，油亮的醬汁在暖黃燈光下泛著誘人的光。
“你還來挺早！”張博濤摘下眼鏡擦了擦，落座時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機油味。
魯曉凡把菜單往他麵前一推，挑眉笑道：“我也剛到。該點的都點了，你再瞅瞅？”
張博濤掃了眼菜單，喉結滾動了一下：“不用加了，先來兩瓶燕京啤酒吧。”
魯曉凡盯著他刻意放鬆的肩膀，突然壓低聲音：“咋地了哥們？瞅著你臉色比這烤糊的土豆片還難看。”
張博濤微笑著說：“我能有啥事？就是想和你喝點酒。”
服務員把啤酒輕輕地放在桌上，泡沫溢出杯沿。張博濤抄起酒瓶給自己滿上，仰頭一飲而儘。冰涼的液體下肚，卻澆不滅胸口那團火。
“菜還沒上呢！”魯曉凡瞪大眼睛說，“你小子彆瞞著我，到底咋了？”
張博濤抹了把嘴角，喉間泛起苦澀：“上周去上海出差，回來領導把我罵得狗血淋頭，說我不注意商務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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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盯著杯底的泡沫出神，“可他根本沒去現場，我真搞不懂消息咋傳的。”
魯曉凡擰開瓶蓋的動作頓住，目光變得銳利：“和誰一起去的？”
“對方總公司總經理秘書。”張博濤脫口而出，又慌忙補充，“就正常工作關係！”
魯曉凡挑起一邊眉毛，嘴角掛著意味深長的笑：“喲，孤男寡女出差，你說會不會是……”“不可能！”張博濤猛地抬頭，撞翻了桌上的紙巾盒，“她人特彆好，那天我嘴角沾了飯粒，還是她遞的紙巾……”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耳根瞬間燒了起來。
魯曉凡笑得前仰後合，差點嗆到：“我說你咋這麼維護她！合著是英雄救美啊？”
“彆瞎扯！”張博濤抓起紙巾團砸過去，卻被對方輕鬆躲開。笑聲漸漸平息，他盯著烤架上滋滋冒油的肉串，聲音突然低沉：“人家條件那麼好，我爸下崗開小賣部，我媽廠裡效益也不好……”
“都21世紀了還搞門當戶對那套？”魯曉凡舉起酒杯重重碰過來，濺出的酒液灑在張博濤手背上，“喜歡就追！要是我，早八百年就下手了！”玻璃杯相撞的脆響中，張博濤望著好友真誠的眼神，心裡某處塵封的角落突然被點亮。
“不說我了。”張博濤抹了把臉，“你呢？在國企混得咋樣？”
魯曉凡的笑容僵了一瞬，用簽子戳著盤裡的烤茄子：“就那樣唄，天天給老師傅端茶倒水，我們單位是論資排輩的地方，年輕人很難上去。”他突然眼睛一亮，湊近壓低聲音：“不過有個快退休的劉師傅，說要介紹他侄女給我認識！她侄女在出入境中心工作呢。”
“喲嗬！”張博濤來了精神，身體前傾時帶翻了桌上的醋碟，“公務員？出入境中心？那以後出國可找你走後門！”
魯曉凡的耳朵泛起紅暈，撓著頭嘟囔：“八字還沒一撇呢……”
“機會都是自己爭取的！”張博濤拍著他的肩膀，“主動點，彆慫！”
夜色漸深，兩人踩著路燈的光暈往家走。張博濤看著魯曉凡搖搖晃晃鑽進出租車，夜晚路燈下閃爍著著城市斑斕的霓虹。他也晃晃悠悠地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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