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家門時，玄關的感應燈應聲亮起，暖黃的光線落在張博濤疲憊的臉上。張博濤將外套掛在衣架上，指尖還殘留著方向盤的涼意。客廳的落地窗映著城市的萬家燈火，他走到窗邊，望著遠處國貿那片熟悉的寫字樓群，瓊姐醉酒時泛紅的眼角突然在腦海中清晰起來。
張博濤起身走到廚房，指尖剛觸到冰箱門把，涼意就順著指腹漫開。拉開門的瞬間，冷氣裹著食物的淡香湧出來，他在層架上翻找片刻，拎出一瓶冰鎮礦泉水。擰開瓶蓋時，“哢嗒”一聲輕響在安靜的夜裡格外清晰，他仰頭喝了一口，冰水順著喉嚨滑下，激得舌尖泛起微麻的涼意，卻沒壓下心頭翻湧的思緒。
他靠在冰箱門上，指尖還捏著冰涼的瓶身，腦海裡突然閃過瓊姐在酒局上的模樣：客戶圍著她輪番敬酒，她臉上掛著得體的笑，每次仰頭喝酒前，都會下意識地閉一下眼睛，長睫在眼下投出極淡的陰影。那瞬間，喉結滾動的弧度格外清晰，像藏著無數沒說出口的不情願，卻還是將杯中酒一飲而儘。此刻想來，那看似利落的動作裡，不知裹著多少咬牙硬撐的疲憊。
“男人要有野心。”這句話在心裡反複衝撞。他打開抽屜，拿出那張泛黃的入職通知書，上麵的日期距今剛好兩年。這兩年裡，他從研究報告寫不對格式的新人，做到能獨立管理三千萬資金的投資經理，抽屜裡的榮譽證書堆了半尺高。可每次在酒局上看到瓊姐被灌酒，他都覺得自己那些業績像紙糊的勳章，輕得不值一提。
淩晨一點，整棟房子沉在濃稠的寂靜裡，唯有書房亮著一星微光。電腦屏幕的冷白光直直落向張博濤，將他的輪廓刻得分明。
他指尖敲下最後一行字，辭職報告的文檔名從“草稿”改成“最終版”的瞬間，高總上周晨會的聲音突然撞進腦海——彼時對方拍著他的肩，語氣滿是篤定：“博濤，下個月公司領導班子開會就討論你的晉升，好好乾。”指尖懸在保存鍵上方，他忽然晃了神：仿佛已經看見一年後，自己坐在投資總監的工位上，主持項目市場調研，牽頭投資部寫可行性報告，在簽約桌前和項目方敲定最後條款。可畫麵儘頭，依舊是煙霧繚繞的酒局，瓊姐端著酒杯強撐的笑臉，在記憶裡揮之不去。
第二天中午，張博濤約瓊姐在國貿的咖啡廳見麵。他提前半小時到了，選了靠窗的位置，點了杯不加糖的美式。玻璃幕牆外，來往的行人步履匆匆，陽光穿過雲層落在桌麵上，在他手背上投下格子狀的光斑。
瓊姐推門進來時，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裝將身形襯得愈發挺拔，手裡那隻愛馬仕手提包線條精致，自帶不容忽視的氣場。她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動作間，一縷熟悉的雪鬆香氣輕輕漫開，恰好裹住了小小的咖啡座。“想好了？”她開口，指尖握著瓷勺緩緩攪動杯中的拿鐵，奶泡在瓷勺邊緣劃出細膩的紋路。
張博濤挺直脊背，指尖在膝蓋上輕輕收緊：“瓊姐，我辭掉現在的工作，去您公司。”他的聲音比想象中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我知道自己對您的業務不熟，但我會學。”
瓊姐抬眼時，睫毛在陽光下泛著淺金的光澤。她放下咖啡勺，從手包裡拿出份文件推過來：“你先任總公司總經理助理，跟著王副總學業務。”
他拿起文件的手指有些發顫，紙張邊緣的燙金公司ogo硌著掌心。“謝謝您。”千言萬語堵在喉頭，最終隻化作這三個字。瓊姐笑著擺手，無名指上的鑽戒在陽光下閃了下：“是你自己有底氣，我不過是搭個梯子。”
去公司遞交辭職報告的那天，秋陽正好。張博濤站在投資部總監高總的辦公室門口，深吸了口氣才敲門。高總正對著電腦屏幕皺眉，看見他手裡的信封，鏡片後的眼睛陡然睜大：“博濤？這是什麼？”
信封被拆開時，辭職報告上的字跡在日光燈下格外清晰。高總捏著紙的手指微微發顫：“上周剛跟你說要升投資總監，薪資翻倍，你這是……”他突然壓低聲音，“是不是有人挖你？我可以跟文總申請更高的權限。”
張博濤看著這位帶了自己兩年的恩師，心裡泛起酸澀：“高總，家裡出了點事，得花更多時間照顧。”他避開對方探究的目光，盯著辦公桌盆栽裡那株發蔫的綠蘿，“謝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
高總的歎息聲在安靜的辦公室裡格外清晰：“我知道留不住你了。”他在離職申請表上簽字時，筆尖在紙上頓了頓，“以後有難處，隨時回來。”
去見文總時，對方正在簽署一份厚厚的合同。紅木辦公桌上的台曆翻到10月，紅筆圈著的日期旁寫著“張博濤晉升”。文總摘下金絲眼鏡揉了揉眉心，接過辭職報告時突然笑了：“瓊姐那筆錢，倒是沒白花。”
張博濤愣住的瞬間，文總拉開抽屜拿出份基金合同：“去年她買了我們一百萬的基金產品，條件是讓你進來。”他指著合同上的收益率，“年化10，下月初就能贖回，還能賺十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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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梧桐葉被風吹得沙沙響，張博濤突然想起自己麵試時文總那句“真本事”的叮囑，原來所有的幸運背後，都藏著瓊姐不動聲色的鋪墊。“謝謝您和林總。”他彎腰鞠躬時，眼角有些發熱。
交接工作用了整整一周。最後一天下班時，同事們在茶水間給他辦了場簡單的送彆會，老李塞給他個紅包：“到了新地方，彆忘了我們這幫老夥計。”紅包裡的鈔票厚度讓他心頭一暖，拆開時發現還有張紙條，上麵寫著“股市有風險，跳槽需謹慎”，末尾畫著個笑臉。
休息兩天後，張博濤穿著新買的深灰色西裝去瓊姐的公司報到。前台小姑娘笑著遞來工牌時，他看見照片上自己的笑容比入職私募係基金時從容了許多。
“王副總在會議室等你。”瓊姐遞給她份厚厚的業務手冊，封麵印著公司ogo，“下午跟他去見個客戶，先熟悉下流程。”她的指甲塗著豆沙紅，翻到某頁時用熒光筆標出重點，“這是我們的核心業務，晚上的歡迎宴上，可能會問到。”
夜幕降臨時，公司樓下的宴會廳已經亮起水晶燈，瓊姐領著張博濤走了進來，宴會廳裡瞬間安靜下來。“給大家介紹下，張博濤，以後就是我們的自家人了。”她舉起酒杯時，燈光在杯壁上流轉。
掌聲雷動中，王副總端著酒杯走過來。這位頭發花白的老江湖拍著張博濤的肩膀大笑：“早就聽瓊總說有位青年才俊要來，果然一表人才。”他舉杯和張博濤碰了下，“以後可得多喝幾杯，業務都是酒桌上談成的。”
張博濤舉起酒杯，笑意誠懇：“王副總，往後業務上還得多仰仗您指點，我敬您。”
王副總笑著抬手，杯沿輕輕一碰：“放心，我懂的都教你。你年輕機靈，肯定一學就會。”
清脆的碰杯聲落，兩人仰頭飲儘。酒液入喉的暖意裡，張博濤覺得心裡的拘謹淡了不少。
觥籌交錯間，張博濤看著瓊姐遊刃有餘地和各部門主管談笑風生，突然覺得自己做了這輩子最正確的決定。
窗外的月光淌進宴會廳，像撒了層碎銀。他知道，新的征程已經開始，而這一次，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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