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風卷著清冽的涼意，像一把猝不及防的梳子，掠起林瓊鬢邊的碎發。
張博濤攥著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嵌進皮肉裡，腳步踉蹌卻不肯停歇，一路將她拉出教堂那扇雕花木門。
身後，田欣然的哭聲撕心裂肺，混著賓客們竊竊的議論、杯盤碰撞的脆響，還有魯曉帆那張漲得通紅、氣急敗壞的臉，都被他硬生生拋在了身後。
他幾乎是將林瓊“塞”進副駕駛座，關門時發出“砰”的一聲悶響。繞到駕駛座的腳步還有些虛浮，發動汽車時，指尖抑製不住地顫抖，連帶著方向盤都輕微晃動了一下。
後視鏡裡，教堂的尖頂漸漸縮成一個模糊的剪影，最終被連綿的樹影徹底吞沒，那些喧囂與指責，終於隔著車窗，淡成了遙遠的背景音。
“瓊姐，你怎麼知道我結婚的消息？”張博濤目視前方，聲音還帶著一絲劫後餘生的沙啞。
林瓊緩了口氣，指尖按在胸口平複著喘息：“我在美國收到茉莉的郵件，她說你要結婚了，還把她收到的邀請函拍給我看了。”
“哦，璐璐還在美國？”他問。
“嗯，她還在那邊讀書。”林瓊的聲音沉了沉，語氣裡帶著不易察覺的責備，“博濤，我這次回來是真心祝福你結婚的，你這樣做太不妥了，對那個女孩的傷害太大了。”
“我知道對田欣然不公平，可我沒辦法，我隻能選你。”張博濤的聲音帶著執拗。
“你做事還是這麼衝動！”林瓊的音量陡然提高，越說越激動，“經曆了這麼多，你該成熟些了。田欣然挺好的，你們結婚會幸福的，隻要你過得好，我就安心了。”
“欣然是很好，可我心裡從來沒放下過你。”他轉頭看了她一眼，眼神無比堅定，“我隻是遵從自己的內心。”
“你的選擇是錯的！你知道嗎？你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林瓊的胸口劇烈起伏著。
“瓊姐，你怎麼了？怎麼這麼激動？”張博濤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
“你現在回去，跟田欣然道歉，把婚禮完成。”林瓊盯著他，語氣帶著命令。
“我不會回去的，我已經做出選擇了。”他咬了咬牙。
“你不回去，我回去！我今天就回美國！”林瓊說著，伸手去推車門。
“為啥呀？”張博濤急了，“我等了你這麼多年，吃了多少苦，你怎麼說走就走？”
“我不想破壞你的幸福。”林瓊使勁推著車門，歇斯底裡地喊，“快停車！我要下車！”
“瓊姐，你瘋了？這樣很危險！”張博濤死死按住車門鎖。
“你快停車！不然我跳車了！”林瓊的眼眶紅了，語氣裡滿是決絕。
張博濤無奈，隻能緩緩將車停在路邊。車門“哢噠”一聲彈開，林瓊幾乎是跌了下去，轉身就朝著路邊揮手，想要攔出租車。
張博濤快步追上去，拉住她的胳膊：“你要乾嘛？”
“不用你管。”林瓊掙了掙，聲音帶著哭腔，“你快回去吧，我打車去機場。”
“我不回去。”他固執地攥著她的手，“你彆這樣好不好？”
“我反正要走，你愛回不回。”林瓊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張博濤猛地將她擁進懷裡，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裡：“瓊姐，彆走，好不好？我和田欣然結婚前，等了你那麼久，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我心裡一直裝著你，你好不容易回來了，怎麼能說走就走？這讓我怎麼接受？”
林瓊的身體一僵，隨即也軟了下來，眼淚浸濕了他的襯衫：“我在美國那些日子，一邊打工一邊供璐璐上學，日子過得有多難，我不想讓你知道，所以才沒聯係你。你既然選擇了田欣然，就該好好珍惜，和她把婚禮完成。我就不該回來，不該讓你做出這麼衝動的選擇。”
“瓊姐，這都是緣分。”張博濤輕輕拍著她的背，聲音溫柔卻堅定，“冥冥之中，老天就是要讓我們在一起。我愛的人是你，就算和欣然結婚了，我們也不會幸福的，因為我的心裡隻有你。現在你回來了，出現在我麵前，我再也顧不了那麼多了。我愛你，瓊姐。”
“傻瓜。”林瓊哽咽著，“你想過嗎？你這麼做會得罪多少人？太不理智了，為了我，不值得。”
“值得。”張博濤捧著她的臉，指腹擦去她的淚水，“隻要你答應我，以後不走了，留在我身邊，我做什麼都值得。”
林瓊再也忍不住，緊緊回抱住他，聲音帶著壓抑多年的思念：“我在美國的每一天，都在想你。我比你想象的更愛你，總想著你是不是已經出來了，總想回去看看你，可事情太多，一直抽不開身。原諒我，這麼久沒和你聯係。”
“都過去了，不重要了。”張博濤收緊手臂，“你回來了就好，答應我，再也不要走了，以後我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林瓊伏在他的肩頭，沒有說話，隻是用力地點了點頭，淚水無聲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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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對了。”張博濤替她擦乾臉上的淚痕，眼底滿是溫柔，“瓊姐，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林瓊抬起頭，眼裡帶著一絲疑惑：“什麼地方？”
“你先上車，到了就知道了。”他牽起她的手，拉著她重新坐上車子。
發動機再次啟動，車子緩緩駛離路邊。林瓊係好安全帶，轉頭看向他，眼神裡早已沒了責備，隻剩下一絲茫然與期許。
“去威海煙墩角。”張博濤踩下油門，汽車沿著寬闊的馬路往前駛去，秋風從車窗灌進來，吹散了眉宇間的陰霾，“聽說那裡有獨一無二的海草房，冬天還能看到成群的天鵝。咱們去個沒人認識的地方，重新開始。”
車子一路向東，駛出繁華的市區後，路邊的風景漸漸變了模樣。高樓大廈被一望無際的田野取代，金黃的稻浪在秋風中翻滾，偶爾有幾棵白楊樹挺拔地立在路邊，葉子被秋霜染成了淺黃，隨著車子的行駛，飛快地向後掠過。
林瓊靠在椅背上，目光追隨著窗外的風景，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風衣的衣角，指尖傳來布料的粗糙質感，心裡卻漸漸安定下來。
張博濤偶爾會側過頭看她，午後的陽光透過車窗，落在她的側臉，勾勒出柔和的輪廓。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鼻尖小巧，嘴唇微抿，依稀還是記憶裡那個在寒冬裡笑著遞給他一碗熱湯的林瓊，溫暖而明亮。時光仿佛在這一刻重疊，那些漫長的等待、刻骨的思念，都有了歸宿。
車子行駛了將近十個小時，終於駛進了煙墩角的村子。村口立著一塊醒目的牌子，上麵寫著“中國大天鵝之鄉”幾個鮮紅的大字。
路邊的房子極具特色，大多是用石頭砌成牆體，屋頂覆蓋著厚厚的海草，層層疊疊，像蓋了一層柔軟的綠色絨毯，在夕陽的映照下，泛著溫暖的光澤。
海風帶著鹹濕的氣息撲麵而來，夾雜著漁民晾曬魚蝦的鮮香，還有海草獨有的清潤味道，讓人瞬間卸下了所有的疲憊與紛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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