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關。
氣氛已經壓抑到了極點。關牆上下,隨處可見疲憊不堪、麵帶菜色的士卒。箭垛上的箭矢稀疏了許多,滾木礌石也明顯見底。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絕望的沉寂,連傷兵的呻吟都變得有氣無力。
關樓內,李衛看著最新送來的戰報,手背青筋暴起。叛軍又發動了一次夜襲,雖然被打退,但守軍又傷亡了數百人。最關鍵的是,東線最後一條秘密補給通道,也被叛軍遊騎發現並切斷了。
潼關,徹底成了一座死地。
“將軍……”副將聲音沙啞,“糧食……隻夠三天了。箭矢……不足五千支。傷兵營……已經沒藥了。”
李衛閉上眼,久久不語。再睜開時,眼中已是一片死寂的平靜。
“知道了。”他揮揮手,“讓弟兄們……飽餐一頓。剩下的箭矢,集中發給神射手。告訴所有人,李衛……對不起他們。”
副將鼻子一酸,猛地跪地:“將軍!末將等願隨將軍死戰到底!”
“下去吧。”李衛轉過身,不再看他。
副將重重磕了個頭,含淚而去。
李衛獨自走到關牆邊,望著遠處叛軍連綿的營火,如同地獄的入口。他收到楚驍那隻有“收到”兩個字的回信時,竟感到一絲莫名的輕鬆。
那頭西北狼,接了。雖然回應冷淡,但他接了。這就夠了。
至於他自己……他摸了摸懷中那份早已寫好的、給家人的絕筆信,又摸了摸冰涼的劍柄。
忠臣不事二主。潼關在,他在。潼關破,他亡。
彆無選擇。
翌日,清晨。
叛軍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發動進攻,反而營門大開,一隊儀仗擁簇著幾名文官模樣的人,來到關下喊話。
“關上李衛將軍聽著!我乃大胤靖難大軍參軍吳用!奉漠北王爺之命,特來與將軍做最後陳情!”
李衛出現在垛口,麵無表情。
吳用在關下拱手,聲音通過簡易的擴音筒傳來,清晰可聞:“李將軍,您忠勇無雙,堅守潼關數月,天下皆知!然如今朝廷奸佞當道,蒙蔽聖聽,以致先帝龍馭賓天,幼主被挾!我家王爺乃皇室至親,不得已起兵靖難,清君側,安社稷,實為天下蒼生計!”
“將軍乃國之棟梁,何必為偽朝殉葬?王爺惜才,特命在下前來,若將軍願開關相迎,王爺必以上將軍之位相待,潼關將士,皆可保全性命,共享富貴!若執迷不悟……王爺大軍一旦破關,玉石俱焚,悔之晚矣!望將軍三思!”
話語懇切,條件優厚,攻心為上。
關牆上守軍一陣騷動,目光都看向李衛。
李衛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聲蒼涼而決絕:“吳參軍,巧舌如簧,李某佩服。但李某隻知道,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潼關,乃朝廷之潼關,非爾等逆賊可覬覦!”
他猛地提高聲音,如同驚雷炸響:“要我李衛投降?可以!”
他頓了一下,關下吳用等人麵露喜色,關上守軍則臉色大變。
卻聽李衛繼續吼道:“拿趙元庚的人頭來換!否則——”
他猛地抽劍出鞘,雪亮劍鋒直指關下:“唯戰而已!”
“唯戰而已!唯戰而已!”關牆上,殘存的守軍被主帥的決絕感染,爆發出最後的吼聲,聲震四野!
吳用臉色瞬間陰沉,知道勸降無望,冷冷一笑:“既如此,將軍好自為之!”
勸降隊伍狼狽退回。
不到一個時辰,叛軍營地中,進攻的戰鼓再次擂響!這一次,聲勢遠超以往。無數的叛軍如同黑色的潮水,推著各種攻城器械,向著已是強弩之末的潼關,發起了最後的、瘋狂的衝擊!
箭矢如同暴雨般傾瀉在關牆上!巨大的撞車狠狠撞擊著城門!雲梯如同叢林般搭上城頭!
守軍拚死抵抗,每一個垛口都在進行慘烈的肉搏。不斷有人中箭倒下,不斷有叛軍爬上城牆,又被拚死推下。
李衛親臨一線,劍已砍卷刃,換了一把又一把,渾身浴血,如同瘋虎,哪裡危險就衝向哪裡。主將如此,守軍亦死戰不退,竟一次次將叛軍的攻勢打退。
戰鬥從清晨持續到午後,潼關依舊屹立不倒,關牆下叛軍屍體堆積如山。
叛軍本陣,趙元庚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吳用眼中閃過一絲狠辣,低聲道:“王爺,李衛已是困獸之鬥,意在拖延時間,消耗我軍。當行雷霆手段了。”
趙元庚猛地揮手。
叛軍陣後,數十架被重重保護、蒙著油布的龐然大物被推了出來!掀開油布,竟是數十架需要上百人操作、威力遠超普通床弩的巨型投石機!
“放!”令旗揮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