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前的玉門關,寒意刺骨。關門在令人牙酸的絞盤聲中,緩緩開啟一道僅容數騎並行的縫隙。沒有號角,沒有戰鼓,隻有戰馬壓抑的響鼻和鐵甲兵刃碰撞的輕微鏗鏘。
楚驍一馬當先,玄甲黑袍,如同融入將褪未褪的夜色。他身後,是精心挑選出的一千精銳。人人麵色冷硬,眼神如狼,帶著一種奔赴死地、亦要撕下敵人血肉的決絕。一人雙馬,馱著足以支撐長途奔襲的肉乾、清水和箭矢,以及大量的火油罐。
王校尉站在關門旁,臉色凝重,最後抱拳:“將軍,保重!”
楚驍於馬背上微微頷首,不再多言,一夾馬腹,率先衝入關外沉沉的黑暗中。千騎如同決堤的鐵流,悄無聲息地湧出,很快便被戈壁的夜色吞沒。
關門沉重地合攏。王校尉轉身,臉上最後一絲憂色被鐵血取代,厲聲喝道:“傳令!全軍戒備!沒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擅離職守,不得與外界傳遞消息。違令者,斬!”
玉門關,如同一隻受創的猛獸,再次蜷縮起來,舔舐傷口,磨礪爪牙,等待著頭狼帶著食物歸來,或者噩耗。
千裡奔襲,風餐露宿。楚驍率領的這一千騎,如同幽靈般在狄人的勢力邊緣穿梭。他們避開大部族的聚居地,專走荒僻小徑,夜行曉宿,斥候前出二十裡,如同最敏銳的觸角,感知著一切危險。
一路上,並非全無波瀾。遭遇小股狄人遊騎是常事。楚驍的命令乾脆利落:能避則避,不能避,則以絕對優勢兵力瞬間撲殺,不留活口,清理痕跡後迅速轉移。
他們的目標明確——野馬川以北三百裡,阿史那咄吉王庭直屬的秋季牧場之一,那裡水草豐美,囤積著為過冬準備的大量牛羊和馬匹。
越是深入狄地,氣氛越發緊張。沿途可見被戰火波及的小部落廢墟,以及明顯增多的大型部落遷徙的痕跡。阿史那咄吉新敗於玉門關,威信大跌,內部各大姓首領擁兵自重,互相提防,甚至為草場水源爆發了幾次小規模衝突。這種混亂,反而給了楚驍這支孤軍可乘之機。
第五日黃昏,前方斥候帶回確切消息:目標牧場就在百裡之外,守衛兵力約有兩千,皆是王庭精銳,戒備森嚴。
“兩千對一千,又是攻堅”副將麵露難色。
楚驍看著遠處地平線上揚起的炊煙,眼神冰冷:“誰說要硬攻了?”
他下令全軍在一處隱蔽的沙丘後休整,飽餐戰飯,檢查裝備,給戰馬喂足草料飲水。他自己則帶著幾名最精銳的夜不收,趁著夜色掩護,親自抵近偵察。
月光下的狄人營地,篝火星星點點,牛羊遍野,巡邏隊的身影穿梭不息。防守確實嚴密。
楚驍伏在冰冷的沙地上,仔細觀察了近一個時辰,心中已然有數。
返回臨時營地後,他立刻召集所有軍官。
“他們的馬群,集中在營地東側,靠近水源地。守衛最嚴的是牛羊圈和主帳。但他們人手不夠,巡邏有間隙。”楚驍用匕首在沙地上劃出簡易地圖,“我們不殺人,不搶地盤,隻拿東西。”
軍官們屏息凝神。
“分三隊。一隊兩百人,由我親自帶領,直衝東側馬群,驅散守衛,放火驚馬!馬群受驚,必然炸營,衝擊他們自己的營地。”
“二隊四百人,由張都尉帶領,趁亂突襲南側牛羊圈,能趕走多少就趕走多少,趕不走的,就地放火焚燒糧草囤積點。”
“三隊四百人,由李都尉帶領,埋伏在營地西側必經的撤退路線上,準備阻擊追兵,接應前兩隊。”
“記住!動作要快,如霹靂烈火,一擊即走!不準戀戰!我們的目標是製造混亂,搶奪牲畜,燒毀糧草。得手後,向西北方向預定地點集結撤退。”
命令清晰果斷。軍官們眼中燃起興奮與緊張的光芒。
子夜時分,天地間最沉寂的時刻。
楚驍翻身上馬,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緩緩舉起手中長槍。
沒有呐喊,隻有千餘雙在黑暗中亮得駭人的眼睛。
槍尖猛地前指。
“殺!”
千騎如同鬼魅,驟然發動!馬蹄用厚布包裹,發出的悶響如同沉雷滾過大地,以驚人的速度撲向那片毫無防備的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