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隘深處,朝廷先鋒軍糧草營地依著山勢而建,外圍設有簡易鹿角柵欄,巡營的士兵舉著火把,嗬出的白氣瞬間被風吹散。白日裡吃了敗仗,又奔波撤退至此,大部分軍士都已疲憊入睡,營地的警戒透著一股強打精神的鬆懈。他們絕想不到,剛剛經曆一場“慘勝”的玉門關守軍,竟敢在此時主動出擊,並且精準地摸到了他們的命脈所在。
王校尉如同暗夜中的狸貓,伏在一處冰冷的岩石後,銳利的目光穿透黑暗,仔細數著巡營隊伍的間隔和換崗的規律。他身後,三百名精心挑選的銳士如同石雕般紋絲不動,隻有眼中偶爾閃過的精光,透露著他們內心的沸騰的戰意。
時間一點點流逝,氣溫越來越低。終於,到了約定的子時。
王校尉輕輕打了個手勢。
十幾道黑影如同離弦之箭,悄無聲息地匍匐前進,利用陰影和風聲的掩護,迅速解決了營地外圍幾個明暗哨卡。
隨即,更多的黑影如同潮水般漫過柵欄,潛入營地。他們的目標明確——那些堆積如山的糧草垛和裝載著箭矢的車輛。
火折子被吹亮,迅速點燃了特製的火絨和火油布。一處處火苗被精準地投擲到糧草堆和輜重車上。
起初隻是零星的火點,但夜風一吹,火借風勢,瞬間便熊熊燃燒起來。
“起火了!糧草起火了!”巡營的士兵終於發現了異常,發出淒厲的驚呼。
整個營地瞬間炸營!沉睡中的士兵被驚醒,慌亂地衝出營帳,看著衝天而起的火光,目瞪口呆,亂作一團。
“敵襲!敵襲!”軍官們聲嘶力竭地呼喊,試圖組織救火和抵抗。
但王校尉根本不給他們機會!
“放箭!”他低吼一聲。
早已占據有利位置的弩手們,對著那些試圖組織救火和衝向起火點的軍官、士兵,射出了致命的弩箭。黑暗中,冷箭無聲,卻精準地收割著生命,加劇著混亂。
“撤!”眼見火勢已無法控製,王校尉毫不戀戰,立刻發出撤退信號。
三百銳士如同來時一樣,迅速脫離接觸,借著黑暗和混亂,向著預定的撤離路線狂奔而去。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從點火到撤離,不過一炷香的時間。
等到呂虔被親兵從睡夢中叫醒,衣衫不整地衝出大帳時,看到的已是映紅半邊天的熊熊烈焰和徹底陷入混亂的糧草營地。
“廢物,一群廢物!”呂虔氣得暴跳如雷,一刀劈翻了旁邊一個驚慌失措的士兵,“追,給我追!一定是玉門關的耗子!把他們全給我剁碎了!”
他此刻早已將謹慎拋諸腦後,巨大的損失和連續的挫敗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糧草被焚,他無法向趙銳交代,唯有抓住或殲滅這支偷襲部隊,才能稍減罪責。
在他的咆哮催促下,數千名剛剛被驚醒、驚魂未定的騎兵被匆忙集結起來,亂哄哄地衝出大營,朝著王校尉等人撤離的方向狂追而去。
王校尉率領部下在崎嶇的山地中狂奔,聽著身後遠處傳來的隆隆馬蹄聲和隱約的喊殺聲,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魚,上鉤了。
他按照預定計劃,引著追兵,直撲落馬坡。
落馬坡,名不虛傳。道路在此驟然變得狹窄彎曲,兩側是陡峭的山坡和茂密的枯樹林,乃是設伏的絕佳之地。
胡彪趴在山坡的枯草叢中,瞪著一雙銅鈴大眼,死死盯著坡下的道路。他身邊,兩千騎兵和一千步兵早已埋伏就緒,強弓勁弩對準了下方的死亡通道,滾木礌石也已準備妥當。
“來了!準備!”聽到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和看到王校尉等人引著追兵出現的信號,胡彪壓低聲音,興奮地舔了舔嘴唇。
王校尉帶著三百銳士,如同旋風般衝過落馬坡。
緊隨其後的朝廷追兵,毫無防備地一頭紮進了伏擊圈。
“放!”胡彪猛地站起身,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
嗡——!
刹那間,死亡的風暴從兩側山坡驟然降臨。密集的箭矢如同飛蝗般射下,其中夾雜著無數燃燒的火箭。
衝在最前麵的追兵頓時人仰馬翻,慘叫聲響成一片。火箭射中人馬,引燃了皮毛和衣物,更是引發了巨大的恐慌。
“有埋伏!快退!”後麵的軍官驚駭欲絕,想要勒住戰馬。
但狹窄的道路根本不容轉身,後續的騎兵收勢不及,狠狠撞上前方混亂的人群,自相踐踏,死傷無數。
“滾木!礌石!”胡彪再次怒吼。
巨大的滾木和石塊轟隆隆從山坡上砸下,進一步加劇了坡下的混亂和傷亡。整個落馬坡瞬間變成了屠宰場。
“弟兄們!隨我殺!”胡彪見時機已到,翻身上馬,舉起長刀,一馬當先地從山坡上衝殺而下。
兩千養精蓄銳已久的騎兵如同猛虎下山,跟著他咆哮著衝入已經徹底混亂的敵陣之中,刀劈槍刺,肆意砍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