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口決戰的硝煙,直至次日清晨仍未完全散去。曠野之上,屍骸枕藉,斷戟折槍隨處可見,暗紅色的土地訴說著昨日的慘烈。空氣中混合著血腥、硝煙與焦糊的氣息,令人作嘔。
靖南與西州的聯軍士兵們,儘管疲憊不堪,卻依舊強打著精神,在軍官的帶領下,有條不紊地打掃著戰場。收繳尚能使用的軍械鎧甲,統計斬獲與俘獲,識彆並集中安置雙方陣亡將士的遺體——儘管條件有限,楚驍仍下令儘可能給予戰死者基本的尊嚴。
中軍大帳內,氣氛則與外麵的肅穆不同,帶著一種激戰後的亢奮與對未來的灼熱期待。
楚驍已換下血汙的戰袍,與同樣卸去甲胄的麴智盛對坐。兩人年紀相仿,經曆此役,已有惺惺相惜之感。
“世子千裡奔襲,於關鍵時刻雷霆一擊,此戰首功,非世子莫屬!”楚驍親自為麴智盛斟上一碗清水,以水代酒,鄭重說道。
麴智盛接過水碗,臉上雖難掩倦色,眼神卻明亮如星:“王爺過譽。若無王爺在龍潛堅忍不拔,於落雁坡正麵破敵,吸引皇甫韜主力,智盛亦無隙可乘。此乃你我同心,將士用命之功!”
兩人相視一笑,一切儘在不言中。
“皇甫韜殘部向北潰逃,據斥候報,已不足萬人,且建製已亂,士氣全無。”張掖指著地圖彙報,“末將已派輕騎沿途追擊,擴大戰果。”
“窮寇莫追過甚。”楚驍沉吟道,“皇甫韜雖敗,但朝廷在荊湖、中原尚有根基。我軍連番大戰,亟需休整。當下要務,是鞏固嶺南,消化戰果,並以此大勝之威,招撫四方。”
麴智盛點頭讚同:“王爺所言極是。我部鐵鷂子亦需休整補給。父王來信,言及狄人因玉門關之勝,氣焰複熾,阿史那賀魯有再次南下之意,西州壓力不小。我需儘快率部返回,以鎮邊疆。”
楚驍神色一肅:“玉門關徐將軍及數千戍卒殉國,此仇此恨,他日必向狄人討還!世子歸途,我派水師護送至沿海,所需糧秣補給,皆由我嶺南供應。待我整合南方,秣馬厲兵,便是與西州並肩北伐,掃清寰宇之時!”
一個跨越南北的戰略同盟,在此刻變得更加堅實。
三江口慘敗,虎賁軍主力近乎全軍覆沒的消息,如同一聲喪鐘,終於在數日後傳到了京城。
這一次,金鑾殿上連表麵的平靜都無法維持了。趙元庚在聽到驛馬八百裡加急送來的戰報時,猛地從龍椅上站起,隨即眼前一黑,竟直挺挺地向後栽倒!
“陛下!陛下!”內侍驚恐的尖叫聲、大臣們慌亂的腳步聲頓時響成一片。
經太醫急救,趙元庚悠悠醒轉,但麵色灰敗,眼神渙散,仿佛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氣神。他顫抖著手指著殿外,嘴唇哆嗦著,卻發不出清晰的聲音。
朝廷的擎天玉柱,皇甫韜和他無敵的虎賁軍,倒了!這意味著,朝廷已再無可以野戰製衡楚驍的精銳力量!嶺南徹底失控,西州公然反叛,江南烽煙四起,漠北狄人虎視眈眈……一幅王朝末路的景象,無比清晰地展現在所有人麵前。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朝堂上下蔓延。一些官員開始稱病不朝,暗中吩咐家人整理細軟,準備後路。原本就對趙元庚不滿的皇室宗親、勳貴集團,開始秘密串聯。市井之間,流言蜚語更加猖獗,甚至出現了要求趙元庚“退位謝罪”的檄文在暗中流傳。
趙元庚強撐著病體,連下數道聖旨:嚴密封鎖戰敗消息,儘管已不可能,命令各地駐軍嚴防死守,征調一切可用兵員入京勤王,並再次加征“平叛捐”……這些舉措,在已然崩塌的威信和瀕臨崩潰的民心麵前,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反而加速了人心的離散。
大廈將傾,獨木難支。所有人都感覺到,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戰場初步打掃完畢,戰果統計也呈報上來。此役,陣斬虎賁軍超過兩萬,俘獲近萬含大量傷員,潰散者無數。繳獲完好及可修複的鎧甲、兵器、弓弩、馬匹數以萬計,各類糧秣輜重堆積如山。聯軍自身傷亡亦超過一萬五千人,可謂慘勝。
麵對近萬名俘虜,尤其是其中大量的傷兵,如何處理成了難題。
有將領主張:“虎賁軍乃朝廷死忠,久耗糧草,不如儘數……”
楚驍斷然否決:“不可!我軍乃仁義之師,豈可行屠戮之事?況且,這些俘虜多為應征士卒,並非趙元庚死黨。殺之,徒增暴戾,失卻天下民心。”
他下令:“將所有俘虜分開看管,輕傷員與我軍傷員一同救治,重傷者儘力施救。願歸鄉者,發放少量路費遣散;願留下者,經過甄彆與整訓,可編入輔兵或屯田兵。”
這一舉措,很快在俘虜中引發了巨大反響。許多本就被強征而來、對朝廷並無好感的士兵,感激涕零,紛紛表示願意歸附。這不僅解決了俘虜問題,更為聯軍補充了寶貴的、有經驗的兵源。
與此同時,楚驍以靖南王名義,發布了《安民告示》與《招賢令》,派人四處張貼、傳頌。告示中宣布減免嶺南及新控製區一年賦稅,鼓勵農耕桑織,安定民生。招賢令則明確表示,無論出身、地域,凡有治國用兵之才,或精通百工技藝者,皆可前來投效,量才錄用。
一係列政治、軍事舉措的並行,顯示出楚驍已不再滿足於割據一方,而是開始以天下為棋盤,落子布局。三江口的餘燼尚未冷卻,一股新的、更加浩蕩的洪流,已在這片飽經戰火洗禮的土地上,開始蓄勢奔湧。南方的格局已然重塑,而北方的驚瀾,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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