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之上氣氛漸趨融洽。
楊修居於首席,細觀席間格局,左列為關羽、張飛、趙雲、魏延等赳赳猛將,右列為文士謀臣,秩序井然。
他放下手中以茶代酒的杯盞,對劉備笑道:“玄德公麾下猛將,修方才已有領略,果然名不虛傳。卻不知這右列文臣,又是哪些賢才,還請公為我引見。”
劉備聞言,恭敬地一一介紹:“天使垂詢,備敢不細陳?這位是徐州耆老、海內名士陳珪陳漢瑜公”
“身後乃其公子,現任州彆駕陳登陳元龍;這位是東海糜竺糜子仲,慷慨仗義,今日宴席皆賴其操持”
“其弟糜芳,以及簡雍、孫乾等,皆隨備多年的肱股之臣,州郡事務多賴其力。”
楊修目光掃過眾人,糜竺雍容有儀態,孫乾簡雍亦是精乾,他尤其在氣度沉穩的陳珪和眼神睿智的陳登身上停留片刻,心中暗許:
“陳家父子,確有名士之風,觀其氣度,可當重任。”
又稍作寒暄,用些膳食後,楊修緩緩放下筷子,神色轉為肅穆。
劉備立刻會意,知道天使有要事宣布,當即示意左右侍從悄然撤去席上杯盤,廳內頓時安靜下來。
楊修整肅衣冠,鄭重請出天子旌節,令隨行侍從奉上一卷絹帛的詔書。劉備即刻率領麾下文武,離席整衣,躬身下拜,聆聽聖諭。
楊修展開詔書,朗聲宣道:
“天子詔曰:朕紹休於漢緒,惟念先孝靈皇帝崩殂以來,國步艱難,王綱解紐。逆臣蜂起,四海鼎沸,正朔不明,諸侯相伐。“
“谘爾劉備,字玄德,乃景帝之子中山靖王之後,宗室之胄。昔起於涿郡,平黃巾、討張舉張純有功於社稷。”
“後值董卓僭逆,能明大義。近歲以來,鎮守徐州,撫循百姓,綏靖地方,使黎庶稍得安息,其功可錄。”
“朕今克複舊都,重振綱紀,思賢若渴。特詔爾劉備,速率所部忠義之士,入朝覲見,述職闕下,朕將量功授爵,另加封賞。欽此!”
詔書文言雅正,肯定劉備的宗親身份和曆年功績,明確了召其入朝的意圖。
劉備聽罷,神色激動中帶著複雜,深深叩首:“臣劉備,領旨謝恩!陛下天恩浩蕩,臣雖肝腦塗地,不足以報萬一!”
然而,他抬起頭時,眉宇間仍有一絲憂慮:
“隻是……天使明鑒,徐州地處要衝,北有袁紹虎視,西鄰曹操……此前曹公屢次興兵來犯,百姓驚懼。若備此時奉詔離徐,恐徐州頃刻危矣,百姓再遭兵燹之苦,備實在於心難安啊!”
席間陳登等人亦麵露沉思之色。
楊修似乎早有所料,從容答道:
“玄德公忠君愛民,陛下深知。公之憂慮,陛下亦已籌謀。今已明詔敕令曹操,罷兵息戰,使其專心北禦袁紹,不得再犯徐州。”
“其子不日將應召入京,呂布所部亦已調防河東。如今朝廷新立,百廢待興,正是需宗親重臣同心輔弼之時。公乃帝室之胄,陛下股肱之選,豈可久滯外藩?”
他頓了頓,取出另一份文書,展示給眾人:“至於徐州守禦,陛下與丞相府已有萬全之策。此乃尚書台簽發之丞相令。”
“遷徐州彆駕陳登為徐州刺史,假節,都督徐州諸軍事!總攬徐州軍政要務,保境安民!”
陳登聞言,身軀一震,立刻出列拜謝:“臣陳登,領命!必竭儘全力,守護徐州,不負陛下與朝廷重托!”
其父陳珪亦麵露欣慰之色,但老成持重的他仍謹慎開口:“陛下與朝廷信重,我陳家感激涕零!隻是依漢室舊製,‘三互法’有避籍之禁,登兒本為徐州人士,出任本州刺史,恐有違製之嫌?且不知這丞相是……?”
楊修微微一笑,解釋道:“漢瑜公所慮,乃承平之製。然陛下有言:‘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陳家世居徐州,深孚人望,忠心可鑒,正宜借此安定鄉梓,何須拘泥常例?”
“至於丞相,乃陛下返蹕長安後,為總攬朝政、速定禍亂所特設,由家父,原司空楊公出任。”
聞聽此言,陳珪恍然大悟,原來眼前這位年輕天使,竟是當朝丞相之子、天子近臣,其分量之重,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