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下詔選妃以充實後宮、綿延皇嗣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又一塊巨石,在已然暗流湧動的天下諸侯間激起了新的波瀾。
這道詔書,明為皇室家事,實則蘊含著深遠的政治意味。
它既是天子彰顯權威、昭示朝廷重回正軌的象征,也是一次對各方諸侯忠誠度的巧妙試探。
詔書明發天下,不僅限於朝廷直接控製的司隸、雍涼地區,更是特意傳達到了河北袁紹、荊州劉表、江東、甚至遠在益州的劉璋等處。
朝廷有司官員持節分行各地,督導采選事宜,態度雖客氣,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
各方諸侯的反應,耐人尋味。
最積極者,當屬兗州牧曹操。他本就已將二子曹昂、曹丕送入長安為質,姿態放得極低。
此次聞詔,更是迅速行動,親自修書給主持此事的宗正府和光祿勳,極力推薦自己的女兒曹節,盛讚其“婉順有德,宜配君王”。
曹操地處中原,緊鄰司隸,消息靈通,行動迅捷,其積極主動的姿態,既是對朝廷的示好,也隱含了希望通過聯姻進一步鞏固與中央關係的深層考量。
荊州劉表、益州劉璋等宗室或偏遠諸侯,態度則相對謹慎,詔令也為傳達到位。
然而,這道詔書在一個人心中,卻激起了截然不同的漣漪——那就是屯駐河東、整軍備戰的溫侯呂布。
呂布自被“禮送”出兗州,北駐河東以來,雖得朝廷正式任命為河東太守,但遠離權力中心長安,心中常感失落與不安。
他渴望重新回到帝國的舞台中央,渴望得到天子更多的重視和信任。選妃的消息傳來,呂布頓時眼前一亮,看到了一個絕佳的機會!
他立刻召來心腹謀士陳宮,屏退左右,壓低聲音,帶著幾分興奮說道:
“公台!陛下選妃,此乃天賜良機啊!我有一女,年已及笄,待字閨中,頗有英氣。若能將小女獻於陛下,我呂奉先豈不就成了國戚?”
“日後在朝中,地位必然穩固,重返長安,執掌重兵,亦非不可能!你看此事如何?”
陳宮聞言,撚須沉思片刻,眼中精光閃爍。
他深知呂布的野心與處境,也明白與皇室聯姻的巨大政治價值。這確實是一條快速提升地位、鞏固權力的捷徑。
“奉先之見,確有道理。”陳宮緩緩道,“若能成為外戚,奉先便與皇家休戚與共,地位自然超然。陛下年少英武,若得奉先之女為妃,亦能得一強援,或可欣然應允。隻是……”
他話鋒一轉,“此事需謹慎操作。需得尋一得力之人,向陛下或丞相、宗正等重臣,委婉進言,探聽口風,切不可操之過急,引人猜忌。”
呂布聽得連連點頭,正欲與陳宮詳細謀劃如何走通門路時,親兵突然來報:“啟稟溫侯!營外有河北袁紹使者求見,自稱姓郭名圖,有要事相商!”
“郭圖?袁紹的使者?”呂布眉頭頓時緊鎖,臉上露出極度厭惡的神色。
“哼!袁本初這老兒,昔日我在河北替他剿滅張燕黑山賊,他卻聽信讒言,派人加害於我!此仇未報,他還有臉派使者來?來人!把那郭圖給我亂棍打出去!”
陳宮卻急忙抬手阻止:
“奉先且慢!兩軍交戰,尚不斬來使。何況如今袁紹勢大,我等亦不宜無故樹敵。不如且放他進來,聽他有何說辭,再作定奪不遲。或許……能從其言談中,窺知河北動向。”
呂布強壓怒火,冷哼一聲:“也罷!就依公台!讓那郭圖進來!我倒要看看,袁本初又想耍什麼花招!”
不多時,一身文士打扮、麵帶精明之色的郭圖,被引至帳中。他見到麵色不善的呂布,並無懼色,從容施禮道:
“河北郭圖,奉我家明公大將軍之命,特來拜會溫侯,並有一樁天大的好事,欲與溫侯商議!”
呂布冷冷道:“郭圖,有話快說!袁本初有何‘好事’能想到我呂奉先?”
郭圖微微一笑,不慌不忙道:
“溫侯何必動怒?往事已矣,皆因小人離間。我家明公時常追悔莫及。如今,明公有意化乾戈為玉帛,特命圖前來,是為我家大公子袁顯思提親!”
“明公欲聘溫侯之愛女為媳,從此袁、呂兩家,結為秦晉之好,共圖大業!不知溫侯意下如何?”
“什麼?!”呂布聞言,先是一愣,隨即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案幾,霍然起身,指著郭圖罵道:“好個袁本初!欺人太甚!昔日欲害我性命,今日竟還敢妄圖娶我女兒?真是癡心妄想!來人!把這狂徒給我推出去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