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儘歡而散。諸葛瑾被張鬆安排在其府中一處幽靜廂房歇息。
夜深人靜之時,諸葛瑾正於燈下沉思今日所見所聞,梳理益州人物情勢,忽聞輕輕叩門聲。開門一看,竟是張鬆去而複返,神色間帶著一絲謹慎與決然。
“張彆駕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要事?”諸葛瑾將張鬆讓進屋內,掩上門問道。
張鬆屏退左右,確認無人後,從懷中取出一卷精心繪製的絹帛,雙手奉上,壓低聲音道:
“天使白日所言,令鬆茅塞頓開,深感朝廷求賢若渴、天子聖明。鬆雖不才,亦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之理。”
“益州雖僻遠,然終是大漢疆土。鬆偶有所得,特來獻與天使,或於朝廷日後經略西川,略有裨益。”
諸葛瑾疑惑地接過絹帛,展開一看,心中頓時一震!
隻見絹帛之上,山川河流、城關險隘、道路裡程、糧草囤積之所,無不標注得極為詳儘清晰——這竟是一幅極為精密的益州全境軍事輿圖!
其中許多細節,絕非外人所能知。
諸葛瑾立刻合上絹帛,麵色一沉,故作不悅道:
“張彆駕!此乃西川軍事機密要圖,關係一州安危,何等緊要!你身為州彆駕,豈可私藏,更豈能輕易示於外人?此舉,未免太過輕率!”
張鬆似乎早有準備,不慌不忙地答道:
“天使息怒!此圖並非鬆盜竊所得,乃是鬆憑借些許過目不忘之能,平日參與軍機,偶有見聞,便默記於心,私下繪製而成。鬆之所以冒昧獻圖,實因深感劉季玉,非可輔之主。”
“益州錦繡之地,若長此以往,必生禍亂,終非朝廷之福,亦非百姓之幸。天使代表朝廷,鬆將此圖獻上,是希望朝廷能早日洞察西川虛實,他日若有機會,可順勢收取,使益州重歸王化,百姓得享太平。”
“此乃鬆一片赤誠,絕無他意!”
諸葛瑾凝視張鬆片刻,見其言辭懇切,眼神中雖有投機之色,但投向朝廷的意願似乎頗為堅決。
他心中飛快權衡,此圖關係重大,若真為張鬆憑記憶所繪,其才亦不可小覷;收下圖,等於在劉璋身邊埋下了一顆重要的棋子,對未來圖謀益州有不可估量的價值。
但此事必須極度保密,否則張鬆性命難保,朝廷也會陷入被動。
思及此處,諸葛瑾神色稍緩,將圖小心收好,沉聲道:
“永年之心,瑾已明了。然此事千係重大,非同小可!此圖我暫且收下,必將你之忠忱,密奏天子。”
“然在你我離開益州之前,此事絕不可再提,你亦需謹言慎行,一如平常,切莫露出任何破綻,以免招致殺身之禍!待朝廷日後有成算,自有計較。”
張鬆見諸葛瑾收下圖並給予承諾,心中大喜,連忙躬身道:“鬆明白!定當謹遵天使教誨,靜候朝廷佳音!”
送走張鬆後,諸葛瑾手握那卷沉甸甸的絹圖,心潮起伏。此次入蜀,不僅初步完成了問責劉璋的表麵任務,更意外地收獲了張鬆這等內應和益州機密輿圖。
必須儘快將消息安全送回長安!
……
長安未央宮,宣室殿內。
爐火溫暖,卻驅不散少年天子劉協眉宇間的一縷煩憂。
他有些懶散地倚在禦榻上,與丞相楊彪、司徒趙溫以及宗正劉曄這幾位核心重臣商議著“家事”——選妃事宜帶來的紛擾。
“唉……”劉協揉了揉太陽穴,難得地顯露出幾分符合他年齡的憊懶和無奈,“朕本以為選妃隻是充實後宮、延綿子嗣的尋常事,未曾想,竟引出這許多波瀾來。”
詔書頒下後,各方反應之熱烈,遠超預期。
這各路諸侯被視為向新興的長安朝廷表忠心的絕佳機會。
除了司隸、三輔地區的官宦世家積極響應外,關東各路諸侯的舉動更是耐人尋味。
最積極的自然是曹操,不僅迅速上表推薦女兒曹節,更附上厚禮,姿態放得極低,其依附之心昭然若揭。
最令人意外的則是河北的袁紹。
這位一向對長安朝廷若即若離、甚至隱隱抗衡的大將軍,此次竟也遣使前來,獻上的是河北世家大族甄家的一位年幼淑女,名為甄宓。
據聞此女素有美名,且聰慧異常,本是袁紹為其次子袁熙內定的兒媳。
如今卻舍得獻出,其背後用意,無非是想借此緩和與朝廷的緊張關係,至少在名義上維持“漢臣”的身份,避免過早成為眾矢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