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肅聽袁煥提出楊弘此人選,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與算計的光芒,低聲道:
“曜卿公慧眼。楊子淵此人,肅亦有所觀察。其人確如公所言,精明於實務,卻失於大局;貪戀權位,好大喜功。有小智而乏遠略,見利則趨。正可為我所用。”
他湊近袁煥耳邊,聲音壓得更低,將自己的謀劃細細道來:“如此……這般……”
袁煥聽完魯肅這環環相扣的毒計,沉吟片刻,眼中最後一絲猶豫化為決斷,重重一點頭:
“子敬此計雖險,卻直指人心要害!好!便依此計行事!我遣一死士,忠心可靠,且麵容生疏,可扮作信使。我即刻安排他依計行事!”
當夜,月黑風高。
楊弘府邸門外,一名穿著普通家仆服飾、低著頭的人影悄然出現,輕輕叩響了門環。
門房值夜的下人開門詢問,那仆人迅速將一封密封的信函塞入其手中,壓低聲音急促道:“此乃閻公命小人星夜送予貴府主人的密信,事關重大,務請楊長史親啟!”
說罷,不待門房多問,轉身便消失在黑暗的巷弄中,行動迅捷如鬼魅。
門房拿著信,心中疑惑,卻也不敢怠慢,連忙入內稟報已然歇下的楊弘。
楊弘被喚醒,聽聞閻象深夜遣人送密信,心中詫異。
他與閻象雖同殿為臣,但一文一武,平日公務往來多,私交卻泛泛,何來深夜密信?
他滿腹狐疑地拆開信件,借著燭光一看開頭稱謂——“胤公親啟”——頓時愣住:“嗯?是寫給袁胤的?莫非是信使投錯了門庭?”
然而,好奇心驅使他繼續讀了下去。這一讀,直把他驚得從榻上坐起,睡意全無!信中竟是在與袁胤密謀,認為當前雖有小挫,但孫策勢大牽製荊州,紀靈仍握有陳國,整體局勢仍利於己方,正是勸進袁公路“順天應人,正位九五”的絕佳時機!
信中還引經據典,大談“漢室氣數已儘”、“代漢者當塗高”的讖語,鼓動袁胤與他閻象一同率先上表勸進,以占擁立之功,日後便可位極人臣雲雲。
楊弘越看臉色越是難看,心中又驚又怒,更有一種被排除在外的強烈嫉妒與危機感!
“好你個閻象!好個袁胤!如此潑天的大功,竟想瞞著我楊弘獨吞!若非信使誤投,我豈非被蒙在鼓裡,日後他二人成了從龍功臣,還有我楊弘立足之地嗎?!”
他猛地將信拍在案上,在室內焦躁地踱步。
他不通軍事,對前線真實的危局感受不深,隻覺得雷簿雖敗,但袁術仍握有淮南大部,孫策、紀靈等軍勢仍在,怎麼看都還是“優勢在我”。
再想到那“代漢者當塗高”的讖語,越想越覺得袁公路或許真是天命所歸!
“此時勸進,正是時候!這首倡之功,絕不能落在閻象、袁胤手上!”
貪功的欲望與對權勢的渴望,瞬間壓倒了可能存在的一絲理智。
楊弘把心一橫,當即坐到書案前,鋪開絹帛,研墨揮毫。他要搶在閻象、袁胤之前,率先上表勸進!他要做這“從龍第一功臣”!
燭光下,楊弘筆走龍蛇,極力搜羅腦海中所有關於天命、讖緯的言辭,極力渲染袁術的“功德”與“天象”,一封辭藻華麗、引經據典的勸進表文,在他筆下迅速成形。
他要連夜寫好,明日一早,便要搶先呈遞給袁術!
………
次日,壽春州牧府正堂。
袁術強打精神,召集群臣,商議應對劉備大軍壓境之策。然而,堂下氣氛壓抑,眾人或垂首不語,或目光閃爍,先前雷簿兵敗的陰影仍籠罩在每個人心頭。
袁術見無人能拿出像樣的主意,心中煩躁更甚,臉色陰沉得幾乎要滴出水來。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長史楊弘深吸一口氣,整了整衣冠,越眾而出,朗聲道:“明公!今日之勢,弘有一言,不得不發!”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到楊弘身上。袁術也微微抬眼,帶著一絲不耐和期待:“子淵有何高見,但說無妨。”
楊弘環視一周,目光最終定格在袁術臉上,語氣陡然變得激昂而肅穆:“明公!如今天下崩離,漢室衰微,氣數已儘!此正乃天命革鼎,英雄並起之時!”
“明公乃袁氏嫡脈,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及天下,更兼德被淮南,萬民仰戴!近日,壽春民間屢有異兆,童謠傳唱‘代漢者,當塗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