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叔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他扶了扶根本不存在的眼鏡，用儘了畢生的力氣，將那足以改變所有人命運的條令，一字一句地，大聲宣讀了出來！
“鎮北營軍功令，第一條！明確軍功等級，量化功勳！凡我鎮北營戰兵，於戰陣之上，斬首一級者，記‘功勳點’十點！奪取敵軍旗幟一杆者，記功勳點十五點！作戰中，率先衝鋒陷陣者，記三點！偵查敵情有重大功勞者，記五點！甚至……”
張叔的聲音，在這裡頓了一下，帶著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繼續念道：“甚至……工坊工匠，改良生產工具、提升效率者；後勤人員，保障有力、未出差錯者……皆可按照功勞大小，記功勳點一至五點不等！”
此令一出，滿場嘩然！
不光是上陣殺敵的戰兵，就連那些認為自己隻是“邊緣人物”的工匠和後勤人員，都陡然睜大了眼睛！他們從未想過，自己這些“雜活”，竟然也能被算作“軍功”！
“第二條！功勳兌換！土地為本！”張叔的聲音，因為極度的激動，已經開始有些嘶啞，“凡我鎮北營成員，所獲功勳點，皆可兌換營中屯田！一級戰兵，可憑功勳，兌換永業田五畝！伍長十畝！隊長十五畝！陣亡將士之功勳，由其家人繼承，其名下田產，亦由家人繼承！此田，在我鎮北營管轄之內，擁有永久使用之權，可傳子，可傳孫，神聖……不可侵犯！”
“轟——！！！”
如果說剛才還隻是震驚，那麼現在，整個校場，就如同被投入了一顆重磅炸彈，徹底沸騰了！
那些一輩子都在泥地裡刨食的老軍戶們，再也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兵，“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雙手死死地抓著身前的泥土，渾濁的老淚，如同決堤的洪水般，洶湧而出！他一邊哭，一邊喃喃自語，那聲音已經不成腔調：
“俺的娘嘞……俺的親娘嘞……給自家打仗……還能有……還能有自家的地……這不是在做夢吧……這不是閻王爺在哄俺吧……”
他的哭聲，瞬間點燃了所有人的情緒！無數人，都跟著熱淚盈眶，渾身顫抖！“自己的土地”！這五個字，對於他們這些被壓榨到骨髓裡的大明底層軍戶而言，擁有著如同神諭般、無可抵擋的魔力！
“第三條！物資獎勵！”張叔已經吼得聲嘶力竭，“功勳點，除了兌換土地之外，亦可兌換其他物資！一點功勳，可兌白銀一錢、布匹一尺、精鹽半斤！十點功勳，更可兌換由我鎮北營工坊，最新打造的‘顧氏鋼刀’一柄！”
話音剛落，早已準備好的王五等人，猛地抽出腰間那寒光逼人的嶄新鋼刀，高高舉起！那一片由數十把精良兵器組成的、寒光閃閃的“刀林”，在陽光的照耀下，是如此的刺眼，如此的令人熱血沸騰！
宣讀完畢，張叔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整個校場，陷入了一種奇異的、由極致的震驚與狂喜，所交織而成的寂靜之中。
顧昭緩緩地，走到了高台的最前方，他的目光，如同燃燒的火焰，掃視著台下那一張張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的臉。
他知道，火候，到了！
“我知道，你們在想什麼！”他高聲吼道，“你們在想，我現在，隻是一個朝廷冊封的、小小的總旗官！我們腳下這片地，名不正，言不順！隨時可能會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們，一句話，就收回去！”
他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反而，將這個最尖銳、最核心的矛盾，赤裸裸地，擺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但是！”他的聲音，陡然轉折，充滿了無可辯駁的自信與霸氣，“我，顧昭，今天！就在這裡！對著你們，對著這蒼天，對著這大地，立下一個誓言！”
“用不了多久！我，就不再是一個小小的總旗！我會成為百戶！千戶！到那個時候，我們鎮北營，就不再是龜縮在這個小小的山坳裡！我們將名正言順地，擁有更大！更廣闊的地盤！”
“到那時！你們今天用血、用汗、用功勞換來的每一寸土地，都將得到大明律法的承認！都將成為你們刻在官府黃冊之上、誰也奪不走的、真正的！永恒的家業！”
這已經不是許諾了！這是一種近乎狂妄的宣言！是一個少年將領，將自己的野心與夢想，與麾下所有人的身家性命，徹底捆綁在一起的、豪邁的賭博！
王五的眼睛裡，已經隻剩下了台上那個如同天神般、散發著萬丈光芒的身影！他心中的崇拜與狂熱，已經達到了頂點！他猛地轉過身，對著身邊那些同樣激動得不能自已的士兵們，用儘全身的力氣，嘶聲怒吼道：
“都他娘的聽到了嗎！跟著大人！有肉吃！有地種！有婆娘！有娃養！還能給子孫後代，掙下一份天大的家業！還他娘的杵在這兒等什麼！”
他拔出腰間的鋼刀，指向不遠處的訓練器械，聲嘶力竭地咆哮著：
“練！！”
“都給老子！往死裡練！！！”
“吼！！！”
壓抑已久的狂熱，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所有的士兵，都如同被注入了無儘力量的瘋虎，雙目赤紅地，發出了震天的咆哮，隨即，猛地轉身，衝向了那些平日裡讓他們叫苦不迭的訓練場，以前所未有的、悍不畏死的瘋狂姿態，開始了操練！
整個鎮北營，在這一刻，徹底活了過來！它不再是一個簡單的軍事單位，它變成了一頭被注入了靈魂、擁有了共同目標與野心的……戰爭巨獸！
而顧昭，就是這頭巨獸的、獨一無二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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