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名刀疤臉的哨騎頭領的親自“護送”之下,侯三的商隊又在那片茫茫的雪原之上行進了大半個夜晚。
當天邊那輪清冷的彎月被厚重的雲層徹底遮蔽之後,一片星星點點的昏黃燈火終於出現在了地平線之上。
伴隨著距離的拉近,一座規模龐大、充滿遊牧民族特有氣息的部落營地便如同一頭匍匐在黑暗雪原之上的巨大猛獸,緩緩展露出它那令人敬畏的輪廓!
上百頂大小不一的白色蒙古包如同一顆顆散落在棋盤之上的巨大珍珠,在微弱的火光映照下星羅棋布,一直綿延到視野的儘頭!
無數的牛、馬、羊被圈禁在用簡易木柵欄搭建而成的圍欄之中,即便在這寒冷的深夜,依舊能聽到它們此起彼伏的充滿生命力的嘶鳴與叫聲!
一股混雜著牲畜糞便、燃燒的牛糞以及濃鬱奶膻味的獨特野性氣息撲麵而來!
侯三深深地吸了一口這冰冷的陌生空氣。
他的心臟在胸腔之內“砰砰”地劇烈跳動著!
他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剛剛開始!
商隊被安排在營地的最外圍,由數十名手持兵刃的彪悍蒙古牧民不遠不近地“看守”著。
而侯三則隻被允許帶著兩名最為精乾的手下,跟隨著那名刀疤臉的哨騎頭領,穿過那一條條在帳篷之間被踩踏出來的泥濘道路,向著位於整個營地最中央的那頂最為高大也最為華麗的主帳走去!
主帳的外麵燃燒著兩堆巨大的篝火!
十幾名身披著簡陋皮甲、眼神如同餓狼一般凶悍警惕的部落護衛,手持長刀與弓箭如同一尊尊沉默的雕塑守衛在這裡!
當那厚重的用一整張巨大熊皮製成的帳門被緩緩掀開的一瞬間。
一股夾雜著濃烈酒氣與烤肉香氣的滾燙熱浪便夾雜著蒙古人那粗獷的高聲談笑迎麵撲來!
侯三微微眯了眯眼,強行壓下心中那因為即將要麵對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而本能升騰起來的緊張與忐忑!
他挺直了自己那並不算如何高大的脊梁,邁著一種不快不慢的沉穩步伐走了進去。
隻見帳篷之內空間極為寬敞。
地麵之上鋪設著色彩斑斕的厚重波斯地毯。四周懸掛著各種猙獰的獸頭與精美的弓箭。正中央一個巨大的銅盆火爐正燃燒著通紅的炭火,將整個帳篷都烘烤得溫暖如春。
十幾名身穿著華麗絲綢與皮裘、腰間佩戴著鑲嵌寶石的彎刀的看起來地位不凡的蒙古貴族,正盤膝而坐,大口喝著馬奶酒,大塊撕扯著盤中那烤得滋滋冒油的整隻羔羊!
而在主位之上,一個身材魁梧得如同一座小山一般、滿臉都生長著如同鋼針一般茂密虯髯的不怒自威的壯漢,正用一雙充滿審視與懷疑的如同鷹隼一般銳利的眼睛冷冷打量著他這個不請自來的“客人”!
毫無疑問,此人便是這個部落的最高首領——巴圖!
那一瞬間,侯三感覺自己仿佛被一頭最為凶悍的擇人而噬的草原頭狼給死死盯住了!
那種充滿實質性的冰冷壓迫感幾乎要讓他當場窒息!
但是,他不能退!也無路可退!
他想起了顧昭大人那充滿期許的眼神!
他想起了自己在那間冰冷的書房之內所立下的用性命作為賭注的軍令狀!
於是,他隻是微微躬了躬身,用一種既不顯得卑微也不顯得倨傲的恰到好處的語氣,用那早已練習了無數遍的相對流利的蒙古語開口說道:
“關內來的小商人侯三,見過尊貴的巴圖首領!”
巴圖並沒有立刻回應他。
他隻是緩緩舉起了手中那裝滿馬奶酒的巨大銀碗一飲而儘,然後用手背粗魯地擦了擦嘴角邊的酒漬。
他那如同刀子一般的目光在侯三以及他身後那兩名神情冷峻的護衛身上來來回回掃視了好幾遍,才用一種如同兩塊岩石在相互摩擦一般的沙啞低沉聲音緩緩開口:
“那個像火一樣燒喉嚨的酒是你們的?”
“是的首領。”侯三立刻回答,“那是我們老板偶然間得到的一個方子釀出來的一點不成敬意的小玩意兒。我們還帶了些彆的東西,想請首領您和在座的各位大人品鑒一番!”
說完,他不待巴圖再次發問,便立刻對自己身後的兩名手下使了個眼色!
一場精心策劃的充滿視覺衝擊力的“商品展示會”,便在這頂充滿原始與奢華氣息的蒙古主帳之內正式上演了!
第一件被呈上來的自然是那足以讓任何生活在草原之上的人都為之瘋狂的“雪鹽”!
當一大袋雪白、細膩、不含一絲一毫雜質的精鹽被小心翼翼地傾倒在一張乾淨的黑色牛皮之上,與旁邊作為對比的一小撮科爾沁人自己從鹽堿地裡刮取出來的灰黃苦澀的鹽堿形成一種宛如雲泥之彆般的無比鮮明刺眼的對比之時……
整個帳篷之內所有蒙古貴族的粗重呼吸聲都瞬間變得清晰可聞!
第二件被展示的則是那代表著絕對力量的“顧氏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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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三的手下並沒有過多地去吹噓這柄刀究竟有多麼鋒利!他隻是在征得了巴圖的同意之後,讓一名巴圖最為信任的貼身護衛,用他自己那柄早已跟隨了他多年並且飲過無數人血的心愛的彎刀,與這柄看似平平無奇的“顧氏鋼刀”進行了一次最為直接的對劈!
“鐺——!”
一聲清脆的金屬斷裂的悲鳴響徹全場!
那名護衛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手中那隻剩下半截的斷刃,以及那柄“顧氏鋼刀”之上那道連一絲一毫卷刃的痕跡都找不到的完美刀鋒!
整個主帳之內瞬間陷入到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而當那能夠輕易洗去汙垢並且留下滿手清香的“香胰子”,以及那隻需要輕輕一劃便能迸發出耀眼火花的新式“打火石”被一一展示出來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