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冰冷的月光如同一層流動的聖潔水銀,將那一望無垠的沉寂雪原徹底鍍上了一層夢幻般淒美的銀白。
歸來的路似乎比去時要顯得更加漫長也更加踏實。
那十幾輛沉重的大車,車輪碾過積雪時發出的“咯吱”聲,再也不像去時那般充滿了對未知的沉重憂慮。此刻這聲音在侯三的耳中,簡直就如同這個世界上最為美妙的、由無數金銀與功勳共同譜寫而成的仙樂!
車上那些令人為之瘋狂的“鎮北奇貨”早已被替換成了堆積如山的、散發著誘人油脂香氣的牛羊肉乾,一捆捆足以抵禦最嚴酷寒冬的厚實溫暖的珍貴皮毛,以及無數草原部落特有的、能夠長期保存的奶製品!
而在商隊的後方,那由三百匹神駿非凡的科爾沁戰馬組成的浩浩蕩蕩馬群,在月光的映照下,它們那油光水滑的皮毛反射著一層動人心魄的黑色光澤!它們每一次集體打響鼻時噴吐出的白色熱氣,都仿佛是一團團正在升騰而起的、象征著希望與未來的祥雲!
侯三騎在馬上,裹緊了自己身上那件由巴圖首領親自贈送的、用一整張雪白狼皮製成的嶄新大氅!
那柔軟溫暖的觸感,與他來時身上那件油膩破舊的羊皮襖形成了天壤之彆般的巨大反差!
這種反差讓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從骨子裡透出來的巨大滿足與自豪!
他成功了!
他侯三!這個曾經在遼陽城內如同過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的最底層市井混混,竟然真的憑借著自己那顆被顧昭大人看重的腦袋,以及那張三寸不爛之舌,辦成了這件足以被載入鎮北營史冊的開天辟地的大事!
他的腦海中早已開始飛速盤算著!
三百匹戰馬!這足以讓鎮北營立刻組建起一支真正意義上的、具備了強大衝擊力與機動性的騎兵部隊!
而那些堆積如山的肉乾與皮毛,不僅僅能夠讓青山堡內那三千多名軍戶百姓安然度過這個漫長殘酷的冬天,更重要的是它向所有人都證明了一點——跟著顧昭大人有肉吃、有衣穿、有奔頭!
這是何等巨大的功績?!
一想到當自己押送著這支滿載著財富與希望的隊伍返回青山堡時,顧昭大人那張總是古井無波的臉上可能會露出的那絲讚許的微笑,侯三便感覺自己那早已被凍得有些麻木的血液都再一次滾燙了起來!
為了確保這批對雙方而言都至關重要的貨物安全,那位看似粗獷實則精明無比的巴圖首領,特意派遣了一支由五十名最為精銳的部落勇士組成的騎兵隊,一路護送他們直到能夠遠遠望見青山堡的安全地帶為止。
負責帶隊的正是那個第一個品嘗到“燒刀子”滋味的、臉上帶著一道猙獰刀疤的哨騎頭領——塔納。
此刻的塔納對於侯三的態度早已沒有了初見時那種充滿了戒備與殺意的冰冷。
那足以將靈魂都徹底點燃的烈酒,以及那鋒利得足以傳給子孫後代的寶刀,早已將這個性格豪爽的蒙古漢子給徹底征服!
一路上他與侯三並轡而行有說有笑,甚至還主動教了侯三不少草原上最為實用也最為地道的蒙古俚語。
眼看著歸途已經走過了一半,氣氛也變得越來越輕鬆。
侯三為了表示感謝,特意從自己的行囊中取出一小皮囊作為臨彆贈禮的、也是他手中僅剩下的最後一囊“燒刀子”遞給了塔納。
“塔納大哥,這一路上多虧了你和兄弟們的照應!這點不成敬意的小玩意兒您收下!等咱們下一次再見麵的時候,我給您拉一整車來!”侯三滿臉堆笑地說道。
“哈哈哈!侯三兄弟!你這個人夠朋友!”
塔納毫不客氣地接過酒囊,拔開木塞隻是放到鼻子下麵深深地聞了一下,臉上便立刻露出了一種無比陶醉的滿足表情!
他並沒有立刻占為己有,而是先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小口,然後將酒囊遞給了身後那些同樣眼巴巴望著他的部下們,讓他們每個人都輪流嘗上了一口。
那辛辣霸道的酒液瞬間便驅散了他們身上早已深入骨髓的寒意!每一個喝過酒的蒙古士兵的臉上都露出了如同在三伏天喝下了一碗冰水一般的酣暢淋漓的表情!
氣氛在酒精的催化下變得更加熱烈起來。
塔納將那隻剩下不到一半的酒囊如同寶貝一般揣進了自己的懷裡,然後重重地拍了拍侯三的肩膀,用一種帶著幾分慶幸的語氣壓低了聲音說道:
“侯三兄弟,說真的!你們這一次的運氣是真的好!”
侯三微微一愣,有些不解地問道:“塔納大哥,這話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