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定國侯府,作戰指揮室。
窗外的天色,已經進入了深夜,但室內的燈火,卻依舊亮如白晝。一份份來自河南前線的密報,如同雪片般,被整齊地擺放在顧昭的麵前。發黴的軍糧、不堪使用的兵器、總兵陳永福那份顛倒黑白的“泣血陳情”奏疏的抄件,以及軍中那些愈演愈烈的、惡毒的謠言……每一份情報,都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針,精準地刺向他那宏大而又脆弱的“新剿匪方略”。
兵部那群盤根錯節的老狐狸們,正在用他們最擅長,也最鄙劣的手段,發動一場無聲的戰爭。他們以為,遠在天津的顧昭,麵對這種來自體係內部的、無孔不入的“軟刀子”,除了憤怒與無奈,將彆無他法。
然而,顧昭的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的怒氣。他隻是平靜地看著沙盤上,那枚代表著河南總兵陳永福駐地的黑色棋子,深邃的眼眸中,閃爍著一種近乎冷酷的、屬於獵人的光芒。
“他們以為,規則是他們的武器。”顧昭自言自語,聲音不大,卻讓一旁侍立的小石頭,感到了一股徹骨的寒意,“那麼,我就要用他們無法理解的力量,來打破他們賴以生存的、所謂的規則。”
他轉過身,對小石頭下達了一道簡短而又清晰的命令:“傳我的手令,命蘇赫,即刻來見我。”
蘇赫,一個在鎮北軍中,都極少有人知曉的名字。他是顧昭從歸附的蒙古部落中,親手挑選出來的最優秀的騎手與戰士,如今,他掌管著一支顧昭雪藏已久,從未在任何人麵前,真正展露過鋒芒的王牌部隊。
半個時辰後,一名身材高大、麵容如同刀削斧鑿般堅毅的蒙古漢子,身著一身特製的深黑色軍服,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指揮室中。他沒有佩戴任何尋常的官階標識,但身上那股如同出鞘利刃般的氣勢,卻足以讓任何驕兵悍將,都為之側目。
“侯爺。”蘇赫單膝跪地,聲音沉穩如山。
“起來吧。”顧昭走到他的麵前,將手中的指揮杆,重重地點在了沙盤上,那個代表著陳永福大營的位置。
“蘇赫,你的部隊,準備好了嗎?”
“龍騎兵,三千將士,隨時可以為侯爺,踏平一切!”蘇赫的聲音中,充滿了絕對的自信與忠誠。
“很好。”顧昭的眼神,變得銳利如鷹,“我給你的任務,不是踏平,而是‘擒拿’。我要你,從天津出發,目標,河南歸德府外,總兵陳永福的大營。我要你在五天之內,兵臨其城下。然後,用最短的時間,最少的傷亡,給我把那個自作聰明的總兵,活捉回來!他手下的那幾萬兵馬,能繳械則繳械,敢反抗……就地格殺!”
這道命令,讓蘇赫都感到了一絲震驚。從天津到歸德府,直線距離,超過一千裡!尋常大軍行進,至少需要一個月。即便是不計代價的輕騎急行軍,也需要十天以上。五天,這是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時間!
然而,蘇赫的臉上,卻沒有絲毫的猶豫。他猛地一捶胸甲,沉聲應道:“遵命!龍騎兵,使命必達!”
因為他知道,他和他麾下的那支部隊,就是為了創造這種“不可能”而生的。
翌日淩晨,當天津港的晨霧尚未散儘之時,一支神秘的軍隊,便悄然離開了鎮北軍的秘密軍港。三千名騎士,身著統一的黑色作戰服,外罩能夠有效抵禦弓箭的硬質皮甲。他們的裝備,與大明任何一支軍隊,都截然不同。
他們胯下的,是來自漠北草原,最神駿、也最耐跑的蒙古馬。而在每一個士兵的身側,都還跟著另外一匹同樣健壯的馱馬,馬背上,馱負著士兵的給養、彈藥和宿營裝備。一人雙馬的配置,使得他們可以日夜兼程,輪換坐騎,保持著驚人的持續行軍能力。
他們手中所持的武器,既不是長長的騎槍,也不是沉重的弓箭。而是一種更短、更精悍的“天津一型”燧發短卡賓槍。這種專門為騎兵設計的火槍,不僅方便在馬背上攜帶和射擊,更擁有著遠超這個時代弓弩的射程與威力。而在他們腰間的武裝帶上,一邊是鋒利的馬刀,另一邊,則插著一把足以在近戰中,掀起死亡風暴的六發左輪手槍。
他們,就是顧昭傾注了無數心血與財富,秘密打造的戰略級快反部隊——龍騎兵!一支既擁有傳統重騎兵無與倫比的機動性,又具備了下馬作戰時,堪比精銳步兵的密集火力的、超越時代的戰爭機器!
隨著蘇赫一聲令下,三千鐵騎,如同一道黑色的鋼鐵洪流,瞬間湧出營門,沿著官道,向著南方,開始了他們史詩般的千裡奔襲!
這是一場對組織能力、後勤保障與士兵意誌的極限考驗。
他們沒有攜帶任何笨重的輜重車輛,所有的補給,都依賴於一個由“皇家商會”提前數月,便在沿途悄然建立起來的秘密補給網絡。每隔一百五十裡,便有一處偽裝成普通商棧或馬場的秘密補給點,早已為他們準備好了新鮮的馬匹、炒熟的米麥、乾淨的飲水和充足的彈藥。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龍騎兵的行軍,如同最精密的機械在運轉。部隊以小隊為單位,交替進行著高速馳騁與短暫休息。戰馬在奔馳,士兵卻可以在馱馬上,獲得寶貴的喘息之機。他們日夜兼程,餓了,便在馬背上啃食著乾硬的肉脯;渴了,便灌上一口水囊裡的清水。除了在補給點更換馬匹的短暫時間,那雷鳴般的鐵蹄聲,幾乎從未在這片華北平原上,停歇過片刻。
沿途的百姓與地方官府,隻看到一股煙塵滾滾的洪流,從北方呼嘯而來,又在轉瞬之間,消失在南方的地平線上。他們甚至看不清這支軍隊的旗號,隻感覺到一股令人窒息的、肅殺的氣息,撲麵而來。
第五日的淩晨,當東方的天際,剛剛露出一抹魚肚白時,蘇赫和他麾下的三千龍騎兵,已經如同鬼魅一般,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河南歸德府城外,總兵陳永福那連綿十裡的巨大軍營之外。
他們,真的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