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輕輕叩響。親兵侯三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侯爺,念雲姑娘求見。”
顧昭微微一怔,隨即點頭道:“讓她進來。”
門被推開,一個身著西山書院女生製服的纖細身影走了進來。那是一套改良過的襦裙,淡藍色的上襦配上純白的長裙,顯得既有古典的雅致,又不失現代的乾練。
來者正是念雲。
距離她被顧昭從揚州的畫舫上救下,已經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這一年裡,她的人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不再是那個命運任人擺布的“瘦馬”,而在西山書院這個知識的熔爐中,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與毅力。她像一塊乾涸的海綿,瘋狂地吸收著一切新知識,尤其是語言。憑借著過人的聰慧和揚州女子特有的靈秀,她不僅精通了官話和多種方言,更在幾位傳教士的教導下,以極快的速度掌握了被時人統稱為“佛郎機語”的葡萄牙語和西班牙語。
此刻的她,臉上早已褪去了昔日的柔弱與淒楚,取而代代之的,是一種由內而外散發出的自信與堅韌。她走到書房中央,對著顧昭深深一揖,然後抬起頭,清澈的眼眸中沒有絲毫的畏縮,直視著這位改變了她命運的男人。
“侯爺。”她的聲音清脆而堅定,“我聽聞,您組建了一支艦隊,將要遠航南洋。”
顧昭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我在書院裡,讀過《坤輿萬國全圖》,也聽老師們講過大海外麵的世界。我知道,那裡有和我們完全不同的人,說著不同的語言,有著不同的風俗。”念雲的語速不快,但每一個字都充滿了力量,“我也學了佛郎機語,我想……我想這門語言,不應該隻停留在書本上。”
她深吸一口氣,似乎做出了巨大的決定,目光灼灼地看著顧昭:
“侯爺,我想隨船出海,去看看那個真實的世界。我不怕風浪,也不怕危險。我不想再做一個隻能被您庇護在羽翼之下的花瓶,我想做一個對您、對這個國家有用的人!請您……恩準!”
這番話,讓書房內的空氣瞬間凝固了。一旁的侯三和艦隊司令鄭沅都驚得目瞪口呆,他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嬌滴滴的女子,主動請纓要去那風波險惡、生死難料的萬裡海疆?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奇談!
鄭沅更是下意識地想要開口勸阻,這艦隊出海,刀劍無眼,豈是女子該去的地方。
然而,顧昭卻出奇地沉默了。
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少女,看著她那張因激動而微微泛紅的臉龐,看著她那雙燃燒著火焰的眼睛。他從那雙眼睛裡,看到的不再是一個需要被拯救的弱者,而是一個渴望獨立、追求自我價值的全新靈魂。她的身上,閃耀著這個被舊時代束縛了千年的國度裡,一種正在萌芽、無比珍貴的新女性的光輝。
他想起了自己建立西山書院的初衷,不就是為了培養出這樣一批擁有獨立思想、敢於挑戰命運的新人嗎?念雲,正是他最成功的作品之一。
良久,顧昭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欣慰而讚許的微笑。
“你可知道,此去呂宋,並非遊山玩水。你將麵對的,是陌生的環境,凶悍的敵人,甚至可能發生的戰鬥。你可能會受傷,甚至會死。”
“念雲不怕。”她的回答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此身早已是侯爺所救,能為侯爺的事業獻出一切,是念雲的榮幸。”
“好。”顧昭站起身,走到她的麵前,目光深邃如海,“我答應你。從今日起,你便不是我的侍女,也不是書院的學生,我給你一個正式的身份——南洋宣慰艦隊司令,鄭沅將軍的‘私人翻譯’兼書記官。”
他轉向一臉錯愕的鄭沅,語氣不容置疑:“鄭將軍,念雲姑娘的語言天賦,將是我們在呂宋最重要的武器之一。你要像保護測繪海圖一樣,保護好她的安全。這是命令。”
鄭沅雖然心中萬般不解,但對於顧昭的命令,他從不敢有半點違逆,隻能鄭重行禮:“末將……遵命!”
這個決定,在艦隊高層引起了不小的震動,但無人敢於質疑顧昭的權威。
就這樣,當第二天清晨,第一縷陽光刺破海上的晨霧,照亮“開拓號”那麵迎風招展的日月龍旗之時,一個身姿挺拔的少女,跟在艦隊司令鄭沅的身後,踏上了通往這艘鋼鐵巨獸的舷梯。
海風吹拂著她的長發,她的眼中,映著的是一望無際的星辰大海。
隨著一聲悠長的汽笛長鳴,巨大的船錨被緩緩絞起,“開拓號”帶領著它身後龐大的艦隊,如同蘇醒的巨龍,調轉船頭,向著南方那片充滿了未知、財富與挑戰的深藍,犁開了一道白色的航跡。
一個屬於大明的,波瀾壯闊的大航海時代,在這一刻,正式拉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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